中國銳實力實為「嚇實力」，但對台灣人民真的有效嗎？

文：賴怡忠（讀錯書，入錯行，生錯時代的政治邊緣人）

小英總統訪問巴拉圭與貝里斯並過境美國，受到邦交國隆重接待，在蔡總統過境美國時媒體也全面開放採訪、與國會議員見面不用偷偷摸摸，能視訪台灣駐美單位，也訪問美國的聯邦機構，這都是過去少見之舉，顯見台美關係快速升溫一事絕非空穴來風。但小英在洛杉磯去85度C咖啡店喝咖啡，中國官方出面強硬抵制85度C。反而使得這杯咖啡成了蔡總統出訪的焦點。

不論對85度C的評價如何，這件事顯示中國運用國家力量介入社會與經濟事務，及其把議題政治化的能耐。有人說這叫做中國的「銳實力」（sharp power），但我看這更像中國的「嚇實力」（shock power），用政治與經濟手段搞恐嚇威脅以順遂己意之作為。從事後的反應來看，中國的咖啡嚇實力應該沒有成功。但中國很可能對這個教訓不以為意。

由於國台辦副主任，也是海協會常務副會長的龍明彪在85度C咖啡事件發生後出面表示，中國不歡迎海外企業一方面賺中國人的錢，但同時又支持台獨。龍的發言形同以官方身分對咖啡抵制事件背書。無獨有偶的，85度C咖啡在此事件後，其位於福建泉州的幾家分店也被官方調查。由於這些被指控的情事發生很久，但會在這個時候被調查，時間的巧合有很強的政治聯想。由於85度C咖啡在抗議後立即公開承認九二共識與兩岸一家親，還附和北京說法稱蔡總統為台灣地區領導人，但依然無法逆轉被官方調查，甚至在網路購物平台被下架的命運。

官方對某一產品抵制的背書不打緊，但當這是負責交流的海協會官員出聲支持，調查單位又是來自位於號稱習近平大本營的福建時，這個意涵就不普通。由於85度C是因為接待蔡總統喝咖啡而被官方支持抵制，可不可以說親習勢力，不管是來自習的授意或是下層官員揣摩上意，就是將蔡英文當成台獨分子而往死裡打呢？

不要懷疑，中國就是將台灣當成敵人

85度C事件似乎顯示，不管台灣蔡總統的作為如何，中國已經定調蔡總統為敵人，因此才會針對與蔡總統有接觸的廠家全面封殺，連賣杯咖啡給她都不允許，一旦發現有對蔡總統友善的企業，就要將其打趴到地上，也不管這些舉措在台灣人民眼中會造成何種惡感。與先前要求航空公司及國際飯店業需將台灣列為台灣、中國的行為相比，這個行動對蔡總統的針對性很高。

美方有學者曾提及在蔡總統當選後但尚未就任前，他當時與中國涉台官員談話所領受到的冷冽感。這位高階中方涉台官員對美國學者表示，收服台灣傾獨民心不一定要靠軟實力與柔聲說服，中國也可以強硬到使台灣人民害怕，只要其認知到歸順祖國是唯一的道路，這種方式同樣可使台灣刁民放棄獨立的想望。

Photo Credit: 蔡適應臉書

習近平上台後就少提胡錦濤時代「寄希望於台灣人民」的主張，強調以我為主。但現在似乎也對國民黨放棄希望，官方有轉而支持柯文哲的跡象。但現在這種「以我為主」的做法有個特點，重點不是爭取台灣人民的認同，而更像是嚇阻台灣人民採取某種立場。由於信奉唯物論的中國共產黨一向認為下層建築支配上層建築，掌握經濟就可以牢牢掌握人民，之後只要再輔以強力威嚇就能達到效果。在這種思考下，類似85度C的「嚇實力」事件，即便對台灣人造成極大的反感與負評，相信日後還是會一再上演。

中國「嚇實力」實際上也對其他國家操作過。之前針對薩德反導系統在南韓部署，中國就抵制讓薩德陳列在其高爾夫球場的樂天集團，迫使樂天之後退出在中國的超市業務。85度C與樂天的經驗相比算是小巫見大巫。重要的是，中國當時也同樣不理會南韓人民的觀感。

幫中國壓迫開脫的想法正在侵蝕台灣的戰略主動權

針對現在的兩岸關係，台灣一直有個聲音認為中國官方還沒對蔡英文點名批判，官方也還沒直接說蔡就是台獨，因此對方並未關掉溝通的大門。有人進一步說雖然門看起來已經關上，但是還沒上鎖，所以兩岸復動還是有機會的。這些人還主張因為習近平需要處理的問題很多，其反貪打腐導致樹敵無數，各種內政議題都是個麻煩，因此沒有升高台灣議題在政治決策位階的誘因，因為這會迫使習要直接處理這個麻煩的問題。先前舉行過連習會的習近平發言，這個分析認為其證明了習無意升高台灣問題。

持這些觀點者中更有人進一步主張，既然中國沒關上門，台灣就應避免會產生讓中國認為台灣無意溝通，或是對中態勢強硬的舉措，以免被習近平政敵操作捧殺習迫使習需對台灣出手。為了避免讓中國認為台灣在反中，這些人主張無論是台美合作，台日關係的促進、或是新南向政策等，都要考慮到中國的情緒，因此在某些領域的國際合作就該審慎，這些人也希望蔡政府要多提兩岸可以合作的議程，以營造台灣願意維持兩岸和緩的氣氛。

Photo Credit: AP/達志影像

針對美方決策人士一再提醒台灣不要小看習近平統一台灣，包括武統台灣的決心，這些人反而一再強調習近平是理性自持，在試圖降溫台灣議題。台海事態嚴重化是習的周邊幕僚揣摩上意，或是習近平的政敵有意升高衝突的結果。中國戰機繞台已經夠糟，但這些人強調中國戰機還沒跨越台灣的防空識別區。中國斷絕台灣邦交已經夠壞，這些人認為中國可以一次斷光台灣所有邦交但卻沒這麼做。中國做的每一件事，這些聲音會強調中國沒有讓情況更壞，因此認為蔡政府應該把握每個機會釋出善意。對這些人來說，中國的壓迫永遠不夠硬，台灣的善意永遠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