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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凱利《釋控》:任何電腦都可以創建出容納一切可能書籍的波赫士圖書館

凱文凱利《釋控》:任何電腦都可以創建出容納一切可能書籍的波赫士圖書館
Photo Credit: Depositphotos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不論是模型、速度、設計的合理性,或是電腦所在的地理位置,對於生成一個通往波赫士圖書館的入口來說,沒有任何不同。波赫士本身並不知道這一點,儘管他會對此很欣賞:不論採用什麼人工方式來實現,所有遊客到達的正是同一個圖書館。

文:凱文・凱利(Kevin Kelly)

形式庫圖書館

通往大學圖書館三樓小說區的路徑蜿蜒曲折,經過的書架上沉睡著成千上萬本的書冊。這些書可有人閱讀過?圖書館後面的走道上,讀者們必須打開昏暗的日光燈;我在世界文學區尋找著阿根廷作家波赫士的作品。

我發現波赫士寫的書或有關於他的書籍放了滿滿三個書架。波赫士的小說以超現實主義聞名。他們虛幻的如此之真,以至於看起來像真的一樣;他們是超真實文學。有些書籍是用西班牙文寫的,有些是傳記,有些是詩集,有些是他的隨筆小品選集,有些在書架上的是其他書的副本,有些是對他隨筆的注釋的再注釋。

我的手滑過書冊,厚的、薄的、小冊的、大部頭的、舊的、新裝訂的。我一時興起抽出打開一本破舊的栗木封皮書。這是一本波赫士八十多歲時接受專訪的選集。這些專訪是以英語進行,而波赫士的英語比多數以英語為母語者更典雅得體。我驚訝地發現最後的24頁是一篇對波赫士的專訪,是關於他的作品《迷宮》;訪談的內容正確地說,只會出現在我的書中——這本《釋控》裡。

訪談從我的提問開始:「我讀過你一篇有關書籍迷宮的文章。那個圖書館(The Library of Babel,1941)囊括了所有可能有過的書。顯然這個圖書館是作為一個文學隱喻所構想出來的,但是這樣的一個圖書館現在也出現在科學思想當中。你能描述這個書籍殿堂的起源嗎?」

波赫士:「宇宙(有人這樣稱呼這座圖書館),是由數目不定、或許是無限多的六邊形迴廊組成的,迴廊之間以巨大的通風井相連,四周由低矮護欄圍繞著。六邊形迴廊的每面牆有五個書架,每個書架有格式統一的35本書;每本書有410頁;每一頁有40行,每一行大約有80個字母,字體是黑色的。」

我:「這些書是說些什麼?」

波赫士:「在這些書中,每讀到幾行有意義的簡單陳述,就會伴隨著大量毫無意義的雜音、混亂的文字以及矛盾。荒謬是圖書館的普遍現象。在這裡,理性(或是不起眼而純粹的連貫性)幾乎是不可思議的例外。」

我:「你是說所有的書都充滿著隨機文字?」

波赫士:「差不多。我父親在第1,594個六邊形迴廊裡,看到的一本書是由MCV三個字母組成,從第一行到最後一行不知所以然地一再重複。另一本(順便提一下,查閱的人真多)完全是一個文字迷宮,只是在倒數第二頁寫著『噢時間你的金字塔』。」

我:「但是宇宙圖書館中必定有一些書是有意義的吧!」

波赫士:「是有一些。五百年前,一位高樓層六邊形迴廊的主管偶然發現一本同樣讓人困惑的書,而且同樣的文字幾乎占了兩頁。內容最後終於破譯了:用無限重複變化的例子來闡釋組合分析的一些概念。」

我:「就這樣而已嗎?五百年的探尋才發現兩頁合乎理性的文字?這兩頁寫了些什麼呢?」

波赫士:「這兩頁的文字使圖書館管理員得以發現圖書館的基本法則。這位思想家觀察到,所有的書,不管他們是如何的不同,都是由相同的要素構成:空格,句號,逗號,字母表上的二十二個字母。他還宣稱一項事實(被後來的旅人證實了):在浩瀚的圖書館裡,沒有兩本完全一樣的書。在這兩項無可爭議的前提下,他推斷圖書館即是全部,他的書架記錄了二十多個拼寫符號所有可能的組合(數字雖極其巨大,但並非無限)。」

我:「所以,換句話說,任何你可能運用任何語言寫成的書,(理論上)都能夠在圖書館中找到。他容納了過去與未來所有的書!」

波赫士:「一切東西——詳盡記載的未來史,天使長的自傳,圖書館的忠實目錄,成千上萬的虛假目錄,真實目錄的謬誤展示,巴西里德斯派的諾斯替教徒福音書,對那個福音書的注釋,對那個福音書注釋的注釋,關於你死亡的真實故事,每本書的所有語言的譯本,在所有的書中對每一本書的竄改。」

我:「那麼,人們就會猜想,圖書館擁有完美無瑕的書籍——有著最美輪美奐的文字和最精闢見解的書籍——這些書與到目前為止任何人所寫最好的作品相比都還要好。」

波赫士:「圖書館裡如能有這麼一本書,就夠了。在某個六邊形迴廊的某個書架上,肯定有一本書是作為其餘所有書籍的範本和完美的手冊。我向未知的神明禱告,希望有一個人——只要有一個人,即使是在幾千年前!——已經發現並且閱讀他了。」

接著,波赫士詳細地說起一個關於褻瀆神靈的圖書館管理員派別,這些人認為銷毀無用的書籍非常重要:「他們侵入六邊形迴廊,出示有時是假的證件,不悅地草草翻完一本書後,就將整個書架的書籍定罪。」

他注意到我眼裡的好奇,說:「那些悲嘆譴責『珍寶』被這種狂熱所毀壞的人,忽略了兩個顯著事實。其一:圖書館有著如此龐大的藏書,任何人類所能帶來的損失只不過是滄海之一粟。其二:雖然每一本書都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但(既然圖書館無所不包)總有幾十萬本不完美的副本——只是一個字母或標點符號有所不同的作品。」

我:「但是人們如何能分辨真實與近似真實之間的差異呢?這種近似性即意味著在我手裡的這本書不只存在於圖書館,相似的一本書也是如此,差別只是在於對前一個句子裡的一個詞的選擇上。或許那本相關的書中這樣寫著:『每一本書都不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你如何知道你所找到的書,正是你所要找的那一本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