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掉鬍子的馬克思》:他的思想核心是政治實踐的結果,不是永恆的真理

《剃掉鬍子的馬克思》:他的思想核心是政治實踐的結果,不是永恆的真理
Photo Credit: John Jabez Edwin Mayall @Wiki Public domai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馬克思不把自己視為哲學家,而是革命者。他的思想核心是政治實踐的結果,不是永恆的真理。他深信自己的歷史與社會理論的科學正確性,換言之是可靠且不容爭議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基於當前政治因素而暫時脫離這套基本綱領,倘若這麼做能讓他獲得一些戰術上的優勢。

只不過,馬克思實在是太聰明了,所以他並未將這樣的思想絕對化。他沒有忽視,即使上層結構取決於經濟結構,但上層結構還是形成了諸多堅實的社會機構,換言之,教會、大學、政府機關、司法機關,它們也會對下層結構發揮調節性的影響;在馬克思看來,它們會擔負起讓這個基礎合法化、並保護它免受批評者攻擊的任務。就下層結構與上層結構之間、存在與意識之間的交互作用等方面來說,這也是他被奉為現代社會學創始人的原因之一。只不過, 他本人從未深入分析這些交互作用的細節,他讓他理論的這個部分繼續放牛吃草。

馬克思深信,社會發展的決定性力量遵循著在很大程度上擺脫人類影響的客觀因素。歷史過程受到有如自然法則般的經濟必然性所推進。也因此,有別於與他同時代的許多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思想家,他幾乎未曾針對道德良知、人性或善意等做出情感訴求。

在《政治經濟學批判》(Zur Kritik der Politischen Ökonomie)的前言中,馬克思表示:

在人類生活的社會生產中,人類會走入特定的、必然的、獨立於他們的意志的關係裡,走入相應於他們物質生產力的某個發展階段的生產關係。這些生產關係的整體構成了社會的經濟結構,真實的基礎;在這上頭會矗立起法律與政治的上層結構,它會與特定的社會意識形態相應。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決定了整個社會、政治與精神的生活過程。並非人類的意識決定了他們的存在,相反地,是他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了他們的意識。

一旦生產關係發生某種根本變化,就會產生出一股連上層結構也會受影響的、越來越大的社會變革壓力。在這裡,所有權關係扮演了核心要角。舉例來說,一個獨立自主的工匠擁有自己的工具,也就是「生產手段」(Produktionsmittel),他可以為自身利益計販售自己的勞動成果。然而,隨著技術創新、工業化生產,同類產品被以更低廉的價格來提供,工匠的產品不再有競爭力,他也失去了自己的生存基礎。如果他改去某個相應的工廠當工人,隸屬於某個工廠主或投資者,他將對生產手段沒有影響力、也對完成的產品沒有影響力。他將淪為一件任人支配的工具。如此一來不僅他的勞動,就連他的人性也都會異化。這種對企業主的完全依賴,會招致一連串物質的、社會的、金融的、政治的後果。當整個人口階層共享這樣的命運時,社會秩序就會展開一場帶有革命與暴力意味的轉變。對馬克思及和他同時代的人來說,法國大革命就是一場近在眼前、快如閃電且充滿暴力的劇變。幾乎在一夜之間,一個封建政府被一個中產階級政府所取代,從而一個主要是軍事的效能獲得解放;在它面前,半個歐洲的舊王朝猶如紙牌屋般應聲而倒。

這場資產階級革命,伴隨著資本主義工業化的生產形式,同時帶來了巨大的財富和巨大的苦難。根據資本主義市場冷酷無情的競爭原則,唯有能以最優惠的價格提供貨物的製造商才能成功存續。為了在競爭中存活,製造商就必須降低支付給工人的薪資成本。透過這樣的方式,在資本主義的生產條件下,一方面形成了一支由無產者所組成、規模日益膨脹的大軍,這些無產者們只能在最悲慘的條件下憑藉自己的勞動勉強維持住生存。另一方面,也形成了一個由存活下來的製造商與投資者所組成、規模越來越小的團體,這些人憑藉自己的成功而累積了難以想像的龐大資產。由於無產者的人數越來越多,他們雖然生產了商品,卻無法負擔那些商品,換言之,當不起消費者;這將導致週期性的過度生產危機。在這些危機中,巨大的資產價值將被毀滅。馬克思在這樣的危機中見到了即將到來的無產階級革命先兆。在這場革命裡,一個大到難以忽視的、貧困的勞工階級,將起而反抗縮得很小的資本家階級,以及種種資本主義的生產條件,藉以建立一個在生產手段上沒有私人所有權的、全新的集體經濟體系。

在如今已成諺語的所謂「曼徹斯特資本主義」裡,馬克思在19世紀中葉見到的,是一個充分證實他那黑暗的評述與結論的經濟模式。像蒸氣機的使用,就對包括紡織業在內的種種生產方式造成了根本改變。機械化的紡織機取代了手工的織工;在某些紡織工廠的集中地,例如曼徹斯特,工廠裡的工作條件確實十分恐怖,工資更是低到僅能餬口。沒有週休或假期,每天必須工作16小時,這樣的苦難不言可喻;即使是最簡單的家庭或社會關係,也因疾病、酗酒、暴力、犯罪、賣淫而被破壞。當馬克思將工人描述成是異化的、去人性化的、他們所操作的機器的附屬物,被當成畜生對待,為了企業主的獲利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那時他所想的正是這種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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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剃掉鬍子的馬克思:一位革命家的人生轉折與晚年自我追尋之旅》,商周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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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烏韋.維茨托克(Uwe Wittstock)
譯者:王榮輝

無論是年少輕狂的革命馬克思,還是顛沛流離的晚年馬克思,
缺了任何一個,你對他的認識就不夠完整!

  • 剃掉鬍子後,一個你不認識的馬克思

1882年2月18日,馬克思為了健康因素決定前往阿爾及爾。歷經2個月的短暫停留,4月23日,在此行結束之際,他要求理髮師修剪他的招牌鬍子,並在剃鬍前拍下他生前最後一張具象徵性的紀念相片。11個月後,1883年3月14日,他在倫敦溘然長逝。

回顧馬克思的過往,他有一位開明的猶太人父親,早年的他在柏林和波昂度過狂野的學生時代,也創作極具野心的作品和詩歌,但卻在革命的狂熱年代踩了剎車,更墜入顛沛流離的窮困生活。直到晚年,憤世嫉俗的他厭倦政治鬥爭,為妻子的離世感到悲痛莫名;他的健康每況愈下,生活和作品也沒有嶄新變化,唯有小女兒能不能過得幸福,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