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傲慢與偏見:珍奧斯汀與女性主義思想之戰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18世紀末從法國一路漫燒到英國的思想之戰中,珍奧斯汀是那個把錯綜複雜的政治意涵層層疊疊編織入舞會時尚、婚姻愛情中的祕密反叛份子。閱讀珍奧斯汀,就是一場歷史解碼過程。
文:施舜翔
1870年,珍奧斯汀的姪子詹姆斯愛德華奧斯汀李(James Edward Austen-Leigh)出版《珍奧斯汀回憶錄》(A Memoir of Jane Austen)。這本在珍奧斯汀去世半個世紀以後才現身的回憶錄,不只在維多利亞晚期掀起一波珍奧斯汀熱潮,更塑造出珍奧斯汀的家居形象。在奧斯汀李筆下,珍奧斯汀是一個隱匿才華的女人,也是一個善於女工的女人。她一邊執筆,一邊使針線。更重要的是,她是那個喜歡說故事給姪子姪女聽的仙女教母。奧斯汀李因此透過這本回憶錄,成功「家居化」了珍奧斯汀。同樣家居化珍奧斯汀的不只是文字,更是奧斯汀李所選用的肖像。
在回憶錄卷首的肖像畫中,珍奧斯汀神情柔美,姿態端莊,一如維多利亞時期的典型淑女。不過,這幅肖像的前身,其實是珍奧斯汀仍在世時,姊姊卡珊卓(Cassandra Austen)替她畫的一幅素描。在卡珊卓的素描中,我們找到了另一個珍奧斯汀。這個珍奧斯汀雙手交叉胸前,神情驕傲,展現出嘲諷世俗的不馴姿態;她雖然同樣待在室內,卻絕對不符合維多利亞時期的淑女想像。
究竟哪一個才是珍奧斯汀?是卡珊卓素描中桀驁不馴的女人,還是回憶錄畫像中端莊典雅的淑女?沒有人可以知道。但珍奧斯汀的肖像流變,正好預言了未來的女性主義文學論戰。奧斯汀李的回憶錄在1870年「家居化」了珍奧斯汀,成功將珍奧斯汀擺置於政治紛爭之外。一百年後,卻有一本書反過來「政治化」珍奧斯汀,不只將珍奧斯汀重新放入烽火綿延的政治動亂之中,更開啟了以珍奧斯汀為中心的女性主義論戰。
這本書的名字不叫別的,正叫做《珍奧斯汀與思想之戰》(Jane Austen and the War of Ideas)。
珍奧斯汀的保守或進步:啟蒙女性主義的可能與侷限
1975年,巴特勒(Marilyn Butler)出版了影響珍奧斯汀學界最重要的著作之一,《珍奧斯汀與思想之戰》。在巴特勒以前,少有人將珍奧斯汀擺放在政治與歷史的脈絡下檢視。珍奧斯汀寫的是芝麻小事,鄉村瑣事。就連珍奧斯汀自己都說了,她不過是在「兩吋象牙」(“the little bit [two Inches wide] of Ivory”)上書寫。但巴特勒正是要「無事生非」,讓珍奧斯汀的芝麻小事化為「滔天大事」,讓珍奧斯汀的鄉村瑣事,重返法國大革命之後在英國爆發的思想大戰。
不過,真正讓巴特勒成為爭議性人物的,是她在書中的大膽宣稱——珍奧斯汀很保守,珍奧斯汀很反動。 巴特勒雖然將珍奧斯汀放置於「後革命」的思想大戰之中,卻否認了珍奧斯汀激進的可能。她認為,真正形塑珍奧斯汀小說的,還是18世紀風行的教養手冊(conduct books)。法國大革命之後,英國與歐陸一樣掀起了激進共和主義(Jacobinism)與反激進共和主義(anti-Jacobinism)之間的戰爭。在巴特勒眼中,珍奧斯汀選擇了後者。
於是,巴特勒將珍奧斯汀最受歡迎的《傲慢與偏見》讀為反動之書。儘管有人視伊莉莎白為叛逆英雄,巴特勒卻主張,埋藏在這本小說中的仍是一場道德教育。伊莉莎白終究犯錯,終究低頭,終究承認自己的傲慢與偏見。不只伊莉莎白,珍奧斯汀筆下的兩種女性──犯錯而知錯的少女(《傲慢與偏見》中的伊莉莎白、《艾瑪》中的艾瑪、《理性與感性》中的瑪麗安與《諾桑覺寺》中的凱薩琳),以及象徵律法與秩序的少女(《理性與感性》中的愛蓮諾、《曼斯菲德莊園》中的芬妮與《勸服》中的安)──正好符合了18世紀末保守小說中的女性典型。巴特勒說,珍奧斯汀壓抑了隨著革命興起的激進思想浪潮。
巴特勒不只將珍奧斯汀放入「後革命」的思想之戰中,自己也掀起了一場思想之戰。在巴特勒之後,珍奧斯汀已經不可能「去歷史」、「去政治」;而她究竟是保守還是激進,「女性主義」還是「反女性主義」,也點燃了學院內的辯論之火。這場火一燒,便燒了整整40年。克爾漢(Margaret Kirkham)在1983年以一本《珍奧斯汀、女性主義與小說》(Jane Austen, Feminism and Fiction),直接推翻巴特勒,宣稱珍奧斯汀不只不保守,不反動,而且象徵了18世紀興起的啟蒙女性主義(Enlightenment feminism)。
克爾漢將珍奧斯汀與18世紀的女權先鋒沃斯通克拉夫特(Mary Wollstonecraft)交織閱讀,認為珍奧斯汀的小說一如沃斯通克拉夫特,可以被視為「啟蒙女性主義」的代表。雖然我們沒有珍奧斯汀閱讀《女權的辯護》(A Vindication of the Rights of Woman)的直接證據,但是,克爾漢認為,珍奧斯汀很難不察覺在當時風起雲湧的啟蒙女性主義思想。因此,珍奧斯汀不只不是反動派份子,更是女權思想家。不同於巴特勒,克爾漢將《傲慢與偏見》中的伊莉莎白與《理性與感性》中的愛蓮諾,視為珍奧斯汀筆下的啟蒙女性主義典範。珍奧斯汀的女人可以跟男人平起平坐,可以透過啟蒙教育成長──珍奧斯汀因此象徵「啟蒙女性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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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