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誤解的台灣古地圖》:一窺歐洲古地圖中〈臺灣創世紀〉的混沌亂象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奇怪的是,從1560~1630年代的70年間,當臺灣周邊地區隨著時間推演,輪廓日漸完善時,惟獨臺灣島的輪廓非但沒有明顯的進步,反而出現三島式如此脫離現實的樣貌。
文:陸傳傑
前言:一窺歐洲古地圖中〈臺灣創世紀〉的混沌亂象
福爾摩沙是臺灣的另一個通稱,荷蘭時代Formosa是臺灣的正式名稱。關於「福爾摩沙」的起源,在臺灣即使是小學生都能朗朗上口。這是一個美麗的傳說,臺灣島上的人們大都深信不疑,甚至還有人以為Formosa是臺灣專屬的地名,世上獨一無二。我的老友,已故攝影家李文吉,就是這麼想的。
1980年代,李文吉曾接受某雜誌社委託,深入菲律賓群島採訪數月之久。回臺之後,他告訴我,當他向菲律賓朋友自我介紹他來自Formosa時,菲律賓朋友竟然回他:「我們菲律賓也有好幾個Formosa。」李文吉聞之愕然,無言以對。剛開始李文吉還以為這位朋友和他開玩笑,後來陸陸續續又聽到其他菲律賓人也有類似的說法。
李文吉說,當年葡萄牙人大概是海上航行太久了,一看到島嶼就狂喊「Formosa!Formosa!」他估計從印尼到菲律賓,叫Formosa的島嶼超過一百個。李文吉生性詼諧,一百多個Formosa大概是戲謔之言,當不了真,但我想真如菲律賓人所言,應該總有幾個吧?東印度地區曾是葡萄牙的勢力範圍,出現幾個Formosa應該不令人意外。
古地圖比一般文字資料具有更高的參考價值
因為對地名學的興趣,長期以來,「臺灣」、「Formosa」之名的起源一直為我所關注。聽了李文吉的說法,我當真在東南亞地圖上認真地尋找叫Formosa的島嶼,結果一無所獲。地理學大師陳正祥說,全世界叫Formosa的地方至少有六處,其中一處是阿根廷的一個內陸省分;巴西叫Formosa的地方也在內陸;英國泰晤士河上也有一個小島叫Formosa。這是當時關於Formosa我僅有的、也極為貧乏的知識。
在探討地名學時,我發覺古地圖提供的線索通常比一般文字資料具有更高的參考價值。地圖以實用為目的,地圖繪製的成本比撰寫文字資料要高很多,所以地圖的隨意性或造假的可能性相對也較低。一般的文字資料撰寫動機多元,隨意性和造假的成本低,所以在判斷可信度時要十分小心。這也是為什麼在所有文獻資料中,古地圖的價值通常高於單純的文字資料。當然任何地圖都有它的局限性,錯漏難免。說地圖參考價值高於單純的文字資料也只是相對而言,並非一概而論。
我曾認為荷蘭占領臺灣之前的歐洲古地圖,應該有探討Formosa地名起源的重要線索。可是那個年代,學界對歐洲古地圖的認識還十分有限,甚至可以說是忽視,臺灣的歐洲原版古地圖十分稀有,難得親眼目睹。一般學術著作上即使有這方面的附圖,也多半是從國外出版品上翻拍下來,結果當然是慘不忍睹,常是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出細節,完全無從參考。
當時我還不曉得曹永和早在1962年就已經發表了〈歐洲古地圖上之臺灣〉一文,只知道曹永和與李文吉是姻親,李文吉曾在《人間雜誌》上發表過曹永和的專訪。所以關於Formosa之名的探索,我只能到此為止,無法再進一步了。直到1989年歲末,IBM臺灣分公司發行了一份關於臺灣古地圖的月曆,才有了轉機。
當年IBM發行的臺灣古地圖月曆是超級搶手的公關贈品,真是有錢難買。月曆內容是16~18世紀初歐洲國家繪製的亞洲古地圖,其中幾張是以臺灣、澎湖為主題的單幅地圖。這些古地圖雖然以月曆的形式印製,但印刷水準不亞於一般的單張地圖,整本月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本大開本的地圖集。跨國企業的作風真是氣勢非凡。
這份月曆在年前發送時,學界圈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學者爭相走告,務必拿到一份。因為月曆中的部分地圖在臺灣還不曾出版,有的甚至連學者也未必看過。當時我還在《大地地理雜誌》服務,既是媒體,跟學術機構也能沾點邊,風聞IBM的大手筆,於是動用了一些關係,總算得到一份,欣喜之餘,迫不及待地欣賞起來。沒想到頭一張,月曆封面上的《亞洲新圖》(Asia Noviter Delineata),就把我給矇住了。
到底是福爾摩沙?是小琉球?還是兩者皆是?
《亞洲新圖》是1630年發行於阿姆斯特丹,彩色印刷,由著名的地圖出版世家布勞(Willem Janszoon Blaeu)出版的。此圖非洲、阿拉伯半島、南亞印度、中南半島以及東南亞部分,經過百餘年的實測,已經有模有樣,唯獨東亞地區的海岸線,好像被拍扁了一樣,不但輪廓嚴重失真,臺灣居然還被畫成三節、類似脊椎骨組成的列島。更令人不解的是,北島的標示為Formosa,中島Lequeo pequeno,南島Lequeo minor。為什麼福爾摩沙和小琉球並列?而且三個島中竟然有兩個叫小琉球?

圖1:《亞洲新圖》Asia Noiter Delineata, 1638年。此圖中的東亞海岸線像是被拍扁了一樣,不但輪廓嚴重失真,臺灣居然還被畫成三節、類似脊椎骨組成的列島。很難相信這是經過實測的作品,但若是沒有經過實測,為何會標示北回歸線通過臺灣呢?實在很矛盾。
Lequeo pequeno、Lequeo minor都是「小琉球」的意思,只是用字不同罷了。根據中國方面的史料,明中葉以後,官方與民間刊行的輿圖把臺灣島標示為「小琉球」,《亞洲新圖》上標示的Lequeo pequeno、Lequeo minor應該是來至中國方面的地理信息。
1987年解除戒嚴令之前,官方或一般學界在談臺灣早期歷史時,幾乎全都像流水帳一樣,將中國歷代史書上,和臺灣相關的古地名,「東鯷」、「夷洲」、「流求」、「小琉球」之類的,像通關密語一樣念上一回。當時已有學者希望運用西方的史料,探討臺灣早期的歷史;這也是這份月曆引起學界重視的原因之一。但這份得來不易的月曆,不但沒為我帶來新的視野,反而帶來新的問題,而且問題還沒有就此打住。
感受空間的魔幻,讓自己好好被感動一番——當我們走入齊柏林空間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齊柏林空間最新特展《覓城》,以「候鳥視角」探訪城市的肌理,訴說一座座城市的美麗與哀愁。齊柏林空間自2019年4月啟用,至今已經舉辦了《見山》、《逐岸》、《映河》三檔展覽,累積近6萬人次參觀。
「城市,總是無怨無悔,接納來自四方的人,概括承受各種夢想。人與城,由無數自我構成;人與城,心跳同步,緊緊連動。」
吳念真在展覽預告片中,以溫暖樸實的配音,邀請大眾走進齊柏林空間特展《覓城》(The City, The Flâneur ),透過齊柏林導演的攝影作品,以「候鳥視角」飛越山巒,探索一座座城市的肌理,亦從嶄新的俯瞰視野,發現家鄉城鎮潛藏的心跳脈動。
城市,是人們共同生活的地方,包容形形色色的日常風貌。在本次齊柏林空間《覓城》特展中,觀者不僅能欣賞齊柏林導演為世人留下的作品,更可看見作家鄧九雲、設計師張溥輝、攝影師陳敏佳、社會學家李明璁等協同創作者,透過自身的觀察與詮釋,與齊導的攝影作品展開對話,並再次交織出不同風貌的故事。




在齊柏林空間展場中,閱讀齊導與協同創作者拍攝的一幀幀影像、深深刻下的一字一句,拼湊美麗島嶼的城市輪廓,一種美的感受在這個空間升起,讓觀者不禁感嘆與敬佩。當人們習於低頭、幾乎時時刻刻浸淫於數位虛擬世界,卻仍有一群人願意撐起一座齊柏林空間,以實體展覽的渲染力帶給觀者感動,背負重現齊導的攝影之夢、訴說山河海城市的故事、喚起人們對土地的重視等使命⋯⋯究竟是什麼帶給他們動力,讓這群人願意在淡水老街的古蹟洋房中亮起齊柏林空間的燈,持續為世人帶來感動的光火?
「當人們在一張照片前駐足許久」——透過空間策展,將意念傳達給觀者
「我發現,每一個人都會在一張照片前駐足許久。」
故事始於 2017 年,一場空難讓齊柏林導演離開了我們。當時齊導的親朋好友決定舉辦攝影特展,讓感念齊導的民眾能前往追思,短短三週便累積了將近十萬人參觀。看見·齊柏林基金會的執行長萬冠麗回憶道,在齊柏林追思特展上,許多來觀展的民眾都會在影像作品前駐足許久,「觀眾看著齊柏林作品的眼神,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人們在齊柏林的每一幅作品中看見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台灣,以及尋找自己的家。」
萬冠麗接著說起看見·齊柏林基金會的開端。「許多觀眾以為齊柏林就是電影《看見台灣》的導演,事實上齊柏林在空中拍攝25年,他是一個堅定且堅持的空拍攝影師,累積了大量尚未面世的攝影作品。所以他離開的時候,我們深深覺得應該要讓他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見,更重要的是看見齊柏林鮮為人知的那面——他的努力、他的熱情、他對工作的執著。」
齊柏林「為土地請命、為環境發聲」的遺志,以及25年對空拍堅持不輟的熱情,促成後人成立「看見·齊柏林基金會」,更感動了8,052位共建人慷慨支持,遂有了齊柏林空間作為基金會夥伴的基地。自2018年成立開始,基金會便持續整理齊柏林遺留的數十萬張空拍影像紀錄、進行數位典藏的任務;此外,也有系統地策劃不同主題的實體展覽,讓齊柏林的影像能量得以更深刻的傳達給世人。
「候鳥的人返航必經之地」——齊柏林空間選址淡水
許多人好奇的是,為什麼齊柏林空間選擇落腳淡水?萬冠麗表示,當時為尋找一處空間足夠、方便抵達、可承租的地點,一路找到了位於淡水老街的現址。巧合的是,看見·齊柏林基金會董事長歐晉德透露,淡水一帶的古色古香,正是齊柏林最喜歡的地方風光。
「齊柏林曾經和我說過,當他從海平面要飛回台北,映入眼簾的就是淡水小鎮。淡水,就是齊柏林每次返航進入台北市的轉折點。」
「這或許就是冥冥之中,齊柏林要帶我們來的地方。」歐晉德曾如此對萬冠麗說。
齊柏林空間最終於淡水老街落地,行人散步至此,首先可見一道白色的「燈・山」牆。遠觀可見仿若雪山的層巒疊嶂,近看則可發現牆上鑄刻著齊柏林空間共建計畫的8,052名贊助者姓名。這道共建牆的一磚一瓦,象徵民眾齊心守護環境的力量,亦是齊柏林空間要訴說的目標。
在齊柏林空間裡,還有一群深受齊導感動、願意付出行動的人,那就是展館服務志工。對他們而言,齊柏林空間是傳播環境教育意義的場域,也是讓志工能身體力行、貢獻影響力的所在。
例如導覽志工周明德、陳錦雪分享,儘管淡水對於台北市地區民眾或其他縣市遊客來說地處偏遠,但人們因為感念齊柏林導演的精神、又或是喜愛齊導的空拍作品,總是不辭辛勞,願意舟車勞頓來到淡水,在齊柏林空間慢慢地走、靜靜地看、細細地體會。而實體展場的魔幻能量,在細膩的攝影作品包圍、志工娓娓道來的故事之下,於焉展開,觀者唯有親身走入才能明白。


「我們班叫做齊柏林」——讓環境教育的種子飛入心中吧
齊柏林空間自 2019 年4月啟用,至今已經舉辦了四檔展覽,分別為《見山》、《逐岸》、《映河》、《覓城》,策展脈絡依循齊柏林生前提過的「山-海-河-城市-人」的方向,將齊柏林留給世人的大量空拍影像,於不同主題的策展計畫中正式公開,讓民眾從多種視角再次看見美麗台灣。
為了好好運用影像訴說土地的故事,齊柏林空間的每次策展,可不只是將影像陳列,事前必須有數位典藏的龐大工程支持,接著挑選作品,讓每一幀影像都能更有系統性、有故事性地被看見,向觀者傳達隱藏的意念。用心的策展民眾有目共睹,其中,2021年度特展《映河》更獲得德國紅點、日本Good Design、台灣金點等國內外設計大獎肯定。
除了獲得獎項青睞,齊柏林空間的環境永續精神,也吸引企業共同倡議。2020年底,看見·齊柏林基金會與全家便利商店合作,以公益零錢捐的方式,啟動「齊柏林空間・環境教育基地營」計畫,預計五年內邀請一萬名學生入館參觀學習,讓環境教育往下扎根。
在眾多走進齊柏林空間的學校團體中,特別讓萬冠麗印象深刻的是來自新竹市的竹光國中。由於竹光國中的學生可以為自己的班級取一個名字,因此有某一班級的學生便決定取名為「齊柏林班」。那天,「齊柏林班」來到齊柏林空間參訪,導師對於學生們的專注不禁感到驚喜——
「外頭熙熙攘攘的淡水老街這麼的吸引人,我以為孩子們會坐不住。但是我看到他們專注於欣賞作品、享受影像美景的神情,以及不捨環境被破壞的感嘆⋯⋯那種質樸而真實的反應,令我驚訝而感動,也更加覺得環境教育是不能等的。我很慶幸自己帶他們進入齊柏林空間,在心裡種下一顆種子。」


「讓空間去感動你」——從看見到行動,喚起人人心中的齊柏林精神
儘管齊柏林空間啟用不到一年,就遇上了2020年疫情大爆發,但疫情不只帶來危機,也帶來改變的可能性。萬冠麗分享,當時有YouTuber做了一集淡水旅遊節目,將齊柏林空間列入約會行程,沒想到因此吸引了許多年輕人來參觀,讓原先多以青壯年齡層民眾為主的齊柏林空間,擁有更多年輕族群的投入。而這也讓萬冠麗第一次強烈感受到,數位傳播與實體空間的合作效應。只不過,數位傳播的力量雖然不容小覷,但實體展覽空間仍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走一趟展覽空間,是會對你有所影響的。實體展場的溫度、影像策展的震撼,它會影響你的視覺,影響你的思維,影響你的心。必須透過這種方式,人們才會放在心裡面,才能真的開始感同身受去做一件事情。」
萬冠麗認為,打造一個空間讓人們進入、感受、體驗,才能創造數位載體所沒有的感動,進而促成實踐的可能。「所以,其實齊柏林空間成立的最大目的,是讓人們可以來這裡,能夠看見、認識、瞭解,最後才能夠有所行動。」

25年的空拍生涯,齊柏林導演為世人留下了10萬張底片、50萬張數位照片及1,000小時影片等大量影像素材。而看見·齊柏林基金一方面進行工程浩大的「數位典藏」,一方面經營齊柏林空間做實體展覽、環境教育,為的就是延續齊導遺志,讓影像持續發揮力量,貫徹「永續、札根、傳承、志業」的使命。
萬冠麗形容,數位典藏就像是「下水道工程」,是人們看不見,卻極度重要、不可或缺的基礎建設;而齊柏林空間的存在,就是讓數位典藏的影像得以「被看見」,讓整理後的作品匯聚成河,讓感動流進人們心中,進而啟發人們為環境努力。
行過山、踏過海、飄過河,接著我們走進城市,走進《覓城》展覽中,跟隨齊柏林導演如候鳥一般的眼光,在原先所習慣的一切之上翱翔,發掘過去不曾見過的城市樣貌。
展覽時間|2022.12.28-2023.秋
展覽地點|齊柏林空間(新北市淡水區中正路316-1號,得忌利士洋行後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