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結構論》:所謂的「戲劇張力」,來自主角對欲望的奮戰到底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為了要製造出戲劇情境,就必須有某種對立,並且在對立物之間還必須處於矛盾糾葛的狀態才行。所以才會有一句話叫做「沒有爭奪就沒有戲劇。」
文:野田高梧
戲劇情境的製造
英國電影《長途跋涉者》(The Overlanders,哈里・瓦特編劇與執導)是一部半紀錄片,內容描述澳洲沿岸地區有一群畜牧業者為了躲避日軍的轟炸及登陸,於是把飼養的大批牛群趕往內陸。雖然影片裡也對人際關係的糾葛有所著墨,不過主要的篇幅幾乎都放在費盡千辛萬苦遷徙大批牛群的歷程。
時值炎夏,缺乏飲水,成百上千的牛群渴得連舌頭都垂下來,無力地隨著前方的牛隻橫越荒野。牛群走到河流就在河畔停下、走到沼澤就在沼岸停下,總之,只要遇到水源,那些牧人就會讓牠們在那裡休息一陣子,然後繼續前進,可以說是逐水而居。
有一天,不巧沿途未曾遇到任何水源,既沒有河流也沒有沼澤,牛群只能在酷熱的荒野邁步前行。直到接近黃昏時分,人與牛終於抵達了當天預定的宿營地。其實距離那處宿營地幾公里遠有一池泥沼,問題是深不見底,一不留心踏進去就會滅頂,因此那些牧人當然不肯讓任何一頭牛靠近。日落西山之後,荒野上總算開始吹起涼風了。微風拂過泥沼的蘆葦葉片,夾帶著水氣飄到了宿營地。有一頭又渴又累的牛忽然鼻尖翕動,嗅聞到水氣。緊接著兩頭、三頭、五頭、十頭牛隻無不紛紛翕動起鼻尖,憑著本能與直覺發現水氣來源的泥沼所在方位。
接著,先是一頭牛朝泥沼的方向緩緩踱去,然後是兩頭、五頭、十頭、二十頭、五十頭、一百頭牛漸漸聚集成一大批,步伐也愈來愈快。那些牧人驚覺情況不對,立刻跨上馬趕上去,試圖把牛群追回來,無奈此時牛群已經朝泥沼集體狂奔,沿途揚起滾滾沙塵。數百頭、數千頭,一眼望不盡的牛群大軍,頭也不回地朝泥沼奔馳而去,把騎馬拚命追趕的牧人們遠遠地拋在後面。那些牧人揮鞭驅馬,急起直追,總算衝到牛群的前方,立刻拉馬掉頭,與狂奔中的牛群正面對峙……
這部電影的目的是藉由描繪牛群的生態來強調戲劇張力,而成效也確實相當卓著。
問題是,此處的戲劇張力,究竟從何而來?在這部影片中,並沒有人與人之間的對立,有的只是牧人們拚命阻止大批牛群朝深不見底的泥沼狂奔而去的奮力身影而已。儘管如此,觀眾仍能從那些鏡頭中感受到戲劇性,理由就在於後製編輯時把這個段落設定為劇情變化的關鍵。說得更詳細一點,如果銀幕上只是呈現大批牛群在荒野上奔馳的景象,即便場面多麼壯觀,聲勢多麼浩大,也只能展現出影像上的張力;但如果一開始就把這一幕設定為重要的情境,就能夠彰顯出恢弘壯闊的戲劇性。那麼,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條件之下,才會產生這樣的戲劇情境(dramatic situation)呢?
關於這一點,布蘭戴・馬修曾在引述19世紀的法國評論家費迪南・布呂內蒂埃的觀點之後,表達如下的看法:
他(布呂內蒂埃)認為戲曲與其他形式的文學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必須直接面對人類意志的活動。為了娛樂大眾,戲劇必須以爭奪的樣貌呈現在我們的眼前。劇中的主人公為了實現某種欲望或是某種目的,而不得不竭盡全力奮戰到底。
亞里斯多德把戲劇定義為「動作的模仿」。他所說的動作,意思應當不是毫無意義的運動行為,而是指在這種爭奪中的重要元素,亦即主人公為了獲得某種人事物而用盡全力奪取的動作。主人公有時候會因為勢均力敵對手的出現而陷入危機,有時候則是被自身內心的弱點拖累而陷於懊惱苦悶之中不可自拔。總之,戲劇張力與觀眾的口味休戚相關。
事實上,不只是布蘭戴・馬修,幾乎絕大部分的戲劇學者都贊同這就是產生戲劇情境的直接原因。為了要製造出戲劇情境,就必須有某種對立,並且在對立物之間還必須處於矛盾糾葛的狀態才行。所以才會有一句話叫做「沒有爭奪就沒有戲劇。」動與反動,命題與反命題,這些就是促使戲劇情境逐步推展開來的基本條件。
在舞台劇方面,除了一、兩齣特例以外,這種戲劇情境的主要成因都是人物與人物之間的抗爭對立。至於電影,如同前面舉過的例子,不僅包括動物與人類之間的對立、暴風雨或洪水等等自然現象與人類之間的對抗同樣足以成為戲劇情境,另外還包括單一人物精神層面的意志與情感上的矛盾衝突,這些全都能夠製造出極具震撼力的戲劇情境。
很久以前,在默片的黃金時代有一部紀錄片叫做《青草》(The Grass,梅里安・C・庫珀與歐內斯特・B・舍德薩克共同執導),內容記錄一群住在小亞細亞平原上的男女老少游牧民族,為了找尋牧草而四處輾轉遷徙的游牧生活,有時必須橫渡漩渦無數的渾濁河川,有時還得攀越怪岩嶙峋的巍峨高山。面對冷酷無情的大自然,人類拚命抵抗的模樣,同樣成功塑造出戲劇情境。
「沒有爭奪就沒有戲曲」,這句話確實近乎真理;然而,這句話是否可以置換成「沒有爭奪就沒有人生」? 甚或進一步說是「人生如戲」呢?重點在於有沒有足以觀察人生的慧眼。人生的每一個情境、每一個瞬間,看在小說家的眼裡就是小說、看在詩人的眼裡就是詩文、看在劇作家的眼裡就是戲曲─這才是更加切確地闡述真理的話語吧……。
以上這段話來自岸田國士先生。當人們提到爭奪和對立云云,總是直覺聯想到猛烈的鬥爭,或者善與惡的拮抗之類的嚴重狀況,事實上並不是所有爭奪和對立的規模都是那麼龐大。
我以前深信,寫一齣戲劇就是要表現出拚個你死我活的激烈場面,因此很喜歡編寫人與人一再爭執的場景。直到很多年後,我才體會到那樣的情境只是徒留空虛。
這是新藤兼人先生的感想。在戲劇類型中,那種好人與壞人壁壘分明的對立情節已經是發霉的套路了。其實只要當一方表示意見之後,另一方不予置評,這樣就足以形成對立的局面了。以下舉的例子希望有助於各位了解。這是伊丹萬作先生的遺稿《木綿太平記》一開始的場景,有位真田藩的學者名叫入江彌左衛門,他的兩個門生正在練習算盤的聽算撥珠。
入江:「……加五兩,加六兩,加一百九十二兩,加十八兩,加三十七兩……」
丹下突然伸手抹亂了珠子,把算盤往頭頂一擱。
入江:「你在做什麼?」
丹下:「我跟不上了。」
入江:「嘖,又來了。」
丹下:「你念得太快了。」
入江:「少胡說,我已經念得很慢了哪。」
丹下:「反正我要休息一下。」
入江:「你這人怎麼老是休息呀?」
即使在這樣詼諧的簡短對話中,也能看出性格上的些微對立。關鍵在於適時適地巧妙掌握對立感,繼而由此鋪陳出戲劇情境。
二戰期間,有些電影拍攝了少年兵接受訓練的情景,帶來相當大的震撼力。部分業界人士因而擅自主張,未必只有對立感才是製造戲劇情境的唯一基礎,像這樣沒有對立抗爭的場景,更能迎合觀眾的知性,提升作品的層級,這正是今後劇情片應當開創的新境界。容我說一句,日本電影界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老調重彈,提出這種毫無根據的看法,而且還有大肆散布這種似是而非觀點的惡習。其實只要經過謹慎的思考,就會明白提出這樣的主張實在是思慮不周,必將深自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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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風水成為我們的語言——跟著風水名師的腳步,重訪全球知名景點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無論古今中外,能夠永傳不朽的建築物,除了奠基於各地深厚的⽂化底蘊,和當時重要的哲學思考之外,其實也都依循著天⼈地合⼀理念,觀察當地的環境與氣候、為了服務使⽤者的需求⽽建設。
江名萱老師深入研究風水的契機,可以說是因為旅行所帶來的啟發——在旅行至北京故宮的時候,對於整個建築群落的方位、形狀、位置等都遵循著青囊經的原理所設計,有著強烈的感觸。
因此,原本就熱愛旅行的江老師,帶著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走訪世界,考察各地的建築物。他發現,能夠永傳不朽的建築物,除了奠基於各地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當時重要的哲學思考之外,其實也都依循著當地的環境與氣候、使用者的需求而建設,和江老師順應自然的風水概念不謀而合。例如巴黎的聖母院、印度的泰姬瑪哈陵等建築,都能在天人合一的設計下,達到一種平衡、和諧的效果,並且更好地利用自然的能量。
與天對話:巴黎聖母院
「建築物的存在,是要為裡面的人所服務。所以,所謂好的建築風水,其實是應天、應地、應時、應人制宜。」因此,雖然我們可以看到聖母院中央的玫瑰窗,是一個非常強大的風水符號,代表光明、能量和生命力;聖母院的塔尖,也象徵著穩定、領導力,以及上達天聽的請求。但更重要的是,屬於宗教建築物的聖母院,為所有信仰著神的人們,所帶來的莊嚴、平靜感受。「聖母院營造出非常強烈的和諧的氛圍,你可以想見當時的設計師,在設計這個建築物及其所創造出來的空間時,所有的考量都是為了讓人的內在可以安靜下來、與天/神對話。」江老師指出。

巴黎聖母院建築風格是哥德式建築,它的建造開始於1163年,耗時超過200年。教堂的尖頂屋頂,不只是融合了各種藝術風格的幾何美學,更代表著天地宇宙之間的聯繫。這種尖頂建築形式,在古代被視為智慧和神聖,有向上流動的能量。象徵著天空和地球之間的聯繫,連接聚集天地宇宙之間,讓整個建築物更加神聖,充滿生氣和活力,並為⼈們帶來好運和幸福。
在古代文化的哲學中,太陽代表著宇宙和自然界的秩序、生命和創造⼒、上帝神性力量等等。所以在建築的設計和規劃中,必須要考慮季節的變化,和太陽的位置,以確保光線在建築空間中,可以達到最佳的利用。聖母院的三扇玫瑰花窗,被認為是世界上 最美麗的玻璃藝術品之⼀,當你走進聖母院中,透過玫瑰花窗所照進來的彩色光芒,加上吟誦詩歌的聲音,還有焚燒香料所產生的煙霧,體現了像是引導人們的心靈,通往宇宙智慧神性的力量,彷彿可以治癒和平衡我們的身心。
「整體而言,巴黎聖母院的每一項設計、每一處細節,都讓人感到非常平靜。」江老師又補充道:「這就是好的風水,所帶來的能量。」
深埋於地的愛:泰姬瑪哈陵
談完了聖母院,江老師又繼續分享她在泰姬瑪哈陵的經歷。「如果聖母院是一棟與天對話的建築,那麼泰姬瑪哈陵想要傳達的,則是一份深埋於地的愛。」位於印度的泰姬瑪哈陵,不只是印度文化的代表性建築,也是世界文化遺產之一。泰姬瑪哈陵始建於1632年,耗時約22年完工,在建築風格上,它結合了印度傳統建築和伊斯蘭建築的元素,以白色大理石為主要建材,建築外牆有細密的浮雕和嵌花紋飾,表現了印度文化的細膩和精緻。在陽光照耀下,白色大理石的建築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展現出浪漫、華麗的氣息,「但是當你走進泰姬瑪哈陵之後,除了感受到它的莊嚴、神聖之外,還有一份濃烈的愛情。」江老師說道。
蒙兀兒帝國的第五代皇帝沙賈汗,和他的妻子慕塔芝.瑪哈王后深深相愛,即使沙賈汗要前往戰爭的最前線,慕塔芝也會相伴在旁,兩人感情十分深厚。但令人惋惜的是,慕塔芝在1631 年的征戰途中難產而亡,沙賈汗在悲痛之餘,承諾為她建造天上人間、無與倫比的美麗陵墓——泰姬瑪哈陵。

這座象徵沙賈汗畢生激情和財富的美麗紀念物,每年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國內外遊客前來參觀,感受這份愛情的真切。「剛才講到聖母院有尖塔,我們可以注意到,泰姬瑪哈陵的屋頂也是尖頂,同樣象徵著天空和地球之間的聯繫。皇帝沙賈汗希望透過泰姬瑪哈陵向上連接,跟他⼼愛的瑪哈王后能夠永恆緊密在⼀起。」泰姬瑪哈陵在風水上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利用水池來達到陰陽平衡的作用。「水是陰性的象徵,而白色大理石所建造的陵墓則是陽性,因此,水池的存在可以平衡建築物和自然環境之間的陰陽能量,創造出和諧的能量和氛圍。」除此之外,江老師也認為在像印度這樣炎熱的地區,利用水池的清涼氣息,撫平人們的情緒、創造安定氛圍,進而幫助人們減輕壓力、放鬆身心。因此泰姬瑪哈陵也是一個「應天、應地、應時、應人而制宜」而建成的建築典範。
傳世六百年之作:北京紫禁城
紫禁城是中國古代明、清兩朝24位皇帝的居所,建於明成祖永樂4年(1406),於永樂20年(1420)完工。占地面積72萬平方公尺,建築面積約15萬平方公尺,是世界上現存規模最大的宮殿型建築,整個建築群給人威嚴而神聖的感覺,是皇權的象徵。雖然紫禁城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歷史,但依然保持著它的輝煌和美麗,其中風水的佈局,是紫禁城能屹立不搖至今的重要因素之一。
當年永樂皇帝在建造紫禁城的時候,他要求紫禁城建築佈局形狀和方法,都要符合風水學中的宇宙觀,以及天地人萬物合一的理論。因此,紫禁城的主要建築,都建在南北的中軸線上,這代表著能夠吸收天地間的能量,東西方向的建築物較少,是為了可以利用南北向的通風和自然循環,達到環境的舒適感。
以紫禁城太和殿的設計為例,這個皇帝接近朝臣的宮殿,不僅考慮到太陽的位置、建築物的形狀、360度的方位等等,還有周遭的水源、水流、風向、陽光以及山水環境、生活機能等多個面向。例如太和殿的正門面向南方,就是為了要確保日照充足,可以為太和殿帶來更多的光線和暖氣。而在正午時分,陽光會直射在皇帝的龍椅上,讓這裡充分地接收滿滿的太陽能量。
青囊經中提到:「明地德,立人際,因變化,原始終,此謂之化成。」紫禁城風水設計,是創造出一個巨大的立體空間,裡面有陰陽、南北、前後、東西、左右、內外、動靜、虛實,是因為建築師/設計師能夠將這些元素完美的連結起來,因此成就了永垂不朽的紫禁城。而整個紫禁城的建築群,也因為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呈現出一種高超的的藝術美感。
「如果我們回到600年前,紫禁城建造之初,想必是永樂皇帝將想法、理念,與設計者溝通之後,所誕生的結果。他們當初的偉大理想是什麼?風水方法又是什麼?在整個建造的過程中,永樂皇帝和設計者之間的信任也是非常的重要。作為皇帝,永樂皇帝必須展現領導者的遠見和決策力,但又必須給予設計者充分的自由和支持。讓他們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華和創造力。如此一來,才能共同完成這件舉世無雙的建築作品。」江老師補充道。
「風水的學問,是全世界共通的,我們東方有陰陽五行術數之源的《河圖洛書》,西方也有由四元素和以太所對應而形成的梅塔特隆立方體。」建築設計最精彩、也是最核心的表現,就在於它如何讓人心的空間、建築的空間、自然的空間、宇宙的空間,互相連結滲透,能量循環不已。對江老師來說,無論古今中外,這些能夠矗立千百年之久的建築物,都是能順應著自然的脈動、四季的變化,讓建築引導著宇宙、自然的能量,為身在其中的使用者所服務,同時創造出最適合使用者的安適環境,使用者自然能夠感到心神平靜,從而展現宏大的精神面貌。江老師也相信,風水的千年智慧,是值得我們現代人細細研究、推廣的一門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