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協廣場的樂與愁:曾只是綜合娛樂性大樓,如今是照應和滿足移工的避風港

東協廣場的樂與愁:曾只是綜合娛樂性大樓,如今是照應和滿足移工的避風港
Photo Credit: chia ying Yang @ Flickr CC BY 2.0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手邊一罐啤酒一杯飲料,就是一個下午戴著耳機低著頭滑手機,他們木然的或左看或右看,手指在銀幕的鍵盤上跳動,出現的文字是一串又一串的鄉愁。一再被壓縮的空間如同移工的愁緒只能藏在心底,被忽視的一個群體,被忽視的感受。

文、攝影:何欣晏、徐子馨、林姿妤

淺嚐熟悉,一解鄉愁

「帥哥、美女,今天要吃什麼?」這一句再也平常不過的問候句子任誰都一定聽過?但「Anh ơi, ăn gì vào quán?」這一句話卻讓人不覺得熟悉,反而顯得陌生,不過在越南移工的耳裡聽來則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懷念就如同我們聽見「帥哥、美女,今天要吃什麼?」一樣。

「能在異鄉裡聽見自己家鄉的語言,應該任誰都會感到開心和親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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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何欣晏、徐子馨、林姿妤

在東協廣場的大樓裡,我們很能常見各個小吃店家的服務生,使用自己國家的母語來拉攏客人前來小吃店裡消費,不管是泰國、印尼、越南皆是如此,而坐落在東協廣場三樓的「美幸小吃店」門口,也總會有一位年輕的越南姊姊熱情的用越南語拉攏客人來餐廳消費,往往三不五時,可以很常見一群又一群的越南移工魚貫而入進入消費,也許是那種熟悉感,一種如同回到家的感覺,促使著他們前來聚集於此用餐、團聚,也有的人是為了回味家鄉的味道,藉由享用料理的同時,以彌補平時工作之餘的空虛、寂寞和對於思鄉的情感。

這棟大樓無論是飲食暢談、娛樂消費樣樣皆具,移工能依所好選擇消費的樓層。而根據東協廣場內一間越南小吃店老闆娘的說法,移工平日在工廠過著制式化的日子,高壓的包圍下,他們規律地度日,接觸的人事物卻也被侷限,無法舒展內心自由的慾望,因此假日的到來,成了他們跨越高牆的希望。

各個小吃店內歡樂暢談的氛圍,店內的卡拉OK歌曲一首接著一首,用著他們最熟悉的語言—母語,而非不流利的中文,語言能說是親近一個人的關鍵,你能得知他的國籍,從中得到同鄉的慰藉與依賴。桌上的食物也是他們最熟悉的家鄉料理,小吃店老闆娘依據客人的口味調配出不同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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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何欣晏、徐子馨、林姿妤

但入口的即是濃厚的家鄉味,每一口都令客人感到滿足,也勾起對家鄉的思念。有時移工們也會在店內一同慶生,或是包下店裡來舉辦婚宴。而發薪日後的那個週末,更是人潮聚集,滿是來消費的人群。平日在外,因為語言能力的不足,加上台灣人的刻板印象,一言一行都會有保留空間,害怕自身的行為或許會對其他人造成困擾。但在東協廣場內,他們能放下這份擔心,周遭的環境與人都給於他們一份安全感,像是拆下被貼上的標籤。

無論平日遭遇多少不平、吞下多少委屈,東協廣場都會包容他們、擁抱他們的不安,並給予歸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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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何欣晏、徐子馨、林姿妤

社會偏見,異鄉異愁

那天,在東協廣場拍照,一不小心就待得晚了,想著也能藉此機會一睹東協廣場夜晚的光景,原先百般期待的夜晚景色,最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場移工之間酒後鬥毆的事件,那天的鬥毆事件即時被阻止了,這時民防適時的起了作用。當移工不過是唱歌、喝酒卻要受到民防寸步不離的察看,員警要大規模的盤查呢?

鬥毆難道真的應該是移工們的代名詞嗎?根據河內小吃店老闆娘的論述,移工酒後鬧事並沒有特別跟東南亞文化相關,移工鬥毆如同台灣人一般,介於二十至三十歲年輕氣盛的年紀,酒後多多少少免不了衝突。喝酒對移工就是一個舒壓的管道,乏善可陳的工廠生活,在金錢壓力與寄人籬下的苦悶下,東協廣場是唯一可以排解煩悶的環境,知己小吃店的員工說,從前曾看過地板一片的啤酒海,那如海一般的空瓶也如移工的苦悶讓人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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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何欣晏、徐子馨、林姿妤

明明,在這個廣場和這棟大樓裡有著這麼多來自己同一個家鄉的人,但,不知為何的,在移工臉上開心、快樂的表情之餘,總還是會看到無數憂愁、煩悶和一張又一張宛如撲克牌的臉龐。散落一地的瓜子殼,堆積如山的菸蒂頭,壓扁的鋁製啤酒罐,總是給人有著骯髒又雜亂的感覺。

但是,誰又知道那一粒粒瓜子殼的背後,是在消磨六日僅有休閒時光的證據,那堆積如山的菸頭,是抽出了一絲絲對於家鄉的思念,而那壓扁的鋁製啤酒罐,誠如被一台名為工作和養家活口的機器所壓扁的產品。沒有人,天生就喜歡待在骯髒、秩序混亂的地方,任誰都想坐在高級的餐廳,高雅的舉著刀叉享用美食,或者,能在標榜著優美、清新的咖啡廳度過一個優閒的下午,然而,又有哪個地方容得下他們呢?如果包容的下,那他們為何還是願意來此地呢?還是說,是我們,容不下他們呢?

東協廣場一樓的廣場,透明金字塔前的階梯上,電梯、電扶梯旁三五成群的移工或是些零星落單的移工坐在通道旁,似乎沒有打算做任何事。手邊一罐啤酒一杯飲料,就是一個下午戴著耳機低著頭滑手機,他們木然的或左看或右看,手指在銀幕的鍵盤上跳動,出現的文字是一串又一串的鄉愁。一再被壓縮的空間如同移工的愁緒只能藏在心底,被忽視的一個群體,被忽視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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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何欣晏、徐子馨、林姿妤

「下大雨了!快進大樓裡躲雨!」一位商鋪小販大聲讓讓著,大雨來的快,也急,此刻的大家,哪都不能去,只能躲在大樓下避雨,等待暴雨的停歇,可是也正是這場暴雨,大樓和廣場裡,更密集的聚集了來自各國的大夥們。在此時,膚色、語言、國籍並沒有分別,大家都只是為了躲雨,而齊聚於此。或許,這個廣場的大樓和主人並不知道,當時的建立,只是一個綜合娛樂性大樓和商圈,如今卻是照應和滿足各國移工的生活需求和思想情懷。不過,同樣的,這棟大樓卻也代表了我們台灣人該有的特色和本質,一個名為包容、互相的方式接納了來自他鄉的彼此。

編按:本文為國立暨南國際大學「搖滾畢拉密」計畫課程成果( 教育部HFCC計劃課程 ) ,關鍵評論網基於編輯獨立原則挑選刊出該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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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象元
核稿編輯:李牧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