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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誤解癌症而後悔的病人

遇上誤解癌症而後悔的病人
Photo Credit: Depositphotos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如果病人是因爲對疾病的理解有誤所以拒絕治療,她所作的決定還算是知情之下所作的嗎?該對病人病情惡化負責任的,是病人自己還是醫生呢?

難得到新界西醫院上紓緩治療科的課,時間表上寫這是「Hospice visit」,我們一心以為是像小學生去旅行的無壓力參觀一天遊。怎料上到病房,醫生已經安排了幾名病人給我們問症。他特別注明我們可以閱讀所有的醫療紀錄,有問題可問病房護士,一切都要在半個小時內完成,一下子我們的郊遊心態盡掃一空。

我跟兩個組員瞄了一眼我們被分配到的個案,見她正在閉目養神,一副不希望被打擾的樣子,就互相打了一下眼色,決定由我先看排版,他們搞清楚如何從醫院的電腦系統中找到藥物處方紀錄,因為說到紓緩治療,止痛藥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環。

難搞的病人?

「這想必是個difficult patient(難搞的病人)。」我看罷長長的醫療紀錄,總結給同學聽時劈頭第一句就這樣說。我指著排版第一句,說:「你看她,五年前已經因大便習慣改變而做大腸鏡,發現有大腸癌。但那時做完手術前的輔助電療和化療後竟然不見蹤影,直到近兩年又無端端做了次正電子掃描,才發現腫瘤已經擴散自全身了。」

「啊,真不幸呢。見當時一開始發現腫瘤時的期數並沒有那麼嚴重,如果那時做了手術,現在或許已經痊癒了。這麼難搞的病人我處理不了,你去吧,我留在這裡就行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信步走向床邊,病人皺著眉頭躺在床上。我已經預計她的反應,所以被拒絕問症時沒有太失望,只道謝了一聲就走回電腦處,換來了同學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想不到,過了一會病人竟逕自走出病房,拍了拍我,說:「有甚麼要問的,你說吧!」

原來病人並不是不友善,只是剛才被癌細胞侵蝕的骨頭太痛了,連開口說話都沒力氣。現在情況好了一點,她就撐著拐杖過來,願意跟我們分享她的經歷。

病人的責任?

我們趕緊把病人請到床上,再逐步詢問病史。但每次一說到五年前的發病情況,她總是不願多提。把病情都談得七七八八了,我再試探性地問一句:「那……你當時為什麼拒絕手術治療?」

「唉。」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我那時根本不知道癌症是無法自己療癒的啊。我一向都沒甚麼大病,如果那時知道癌症會擴散,就當然會做手術了。」

我猶如當頭棒喝,現在還有人以爲癌症不會致命嗎(如前列腺癌等發展速度較緩慢的癌症除外)?如果病人因爲對疾病的理解有誤所以拒絕治療,她的決定還算是知情之下所作的嗎?該對病人病情惡化負責任的,是病人自己還是醫生呢?看見有些人散播不負責任的偏方抗癌言論多了,我會不自覺的把病人延誤治療都歸咎在她自己身上,而忽略了醫生其實並未把病情解釋清楚嗎?

剛進入臨床學習時,我留意到醫生通常都會避忌說「癌症」一詞,有時候會以「瘤」稱呼病症。也不止一次見病人(尤其是年老的)誤以爲自己的病情不嚴重——「只是個瘤嘛,現在已經好很多了!」,而我們也不忍心也沒有權限向病人告知真相。

年老不懂拒絕的病人不會拖延治療導致病情加劇,但年輕又因無知而做自己覺得對病情最好的決定,又值得被我們冠以「麻煩」這個形容詞嗎?

多瞭解少標籤

後來再談之下,才發現病人單親,還要照顧個患精神病的女兒。她懊悔自己當時的誤解,才那麽年輕就要面對死亡和死亡對身邊人帶來的後果。她心知進入了舒緩治療病房,就沒有「治好病」的概念。她有時候半發脾氣地說自己只是在「等死」,我們只能啞口無言地無聲回應。

這一課以醫生的簡短的講解和我們期待已久的參觀環節作結,醫院環境優美,我們參觀病人互助中心時完全是雙眼發光,心想怎麽香港會有這麽寧靜舒服的建築,而我們以前從未聽聞。但就在我晃著巴士從屯門回家時,我只在想怎麽自己變了,怎麽會那麽容易,在未瞭解病人之前就把她標籤為麻煩呢。

本文獲授權轉載,原文見作者Facebook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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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tnlhk
核稿編輯︰王陽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