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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歷史上的蒙古征服》:蒙古人有什麼動機去信仰這些被征服民族的宗教?

《世界歷史上的蒙古征服》:蒙古人有什麼動機去信仰這些被征服民族的宗教?
Photo Credit: Reuters/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成吉思汗的後裔互相攻伐而不是征服世界,有人可能會問,蒙古諸王和平民是否仍將騰格里主義作為其宗教信仰?伴隨著信仰危機的產生,很多人可能會向其他宗教尋求慰藉。

文:梅天穆(Timothy May)

一個合理的問題是,為什麼蒙古人在帝國分裂之前沒有皈依一種世界性宗教?而之後他們為什麼皈依了佛教和伊斯蘭教?答案可能部分關係到蒙古人如何看待自己。顯然,他們相信是「長生天」 ( Möngke Köke Tengri)授命成吉思汗及其子孫統治大地。如前所述,這一信仰被學者們命名為「騰格里主義」。騰格里主義中還包括一個觀念,即天上只有一個神,地上只有一位大汗。

起初,蒙古人的敵手是遊牧勢力,與之有著類似的文化,通常也實踐著相同的薩滿教信仰。雖然乃蠻人和克烈人中都有景教徒,但我們並不清楚其基督教信仰有多深。這似乎是一種融合的形態,其中包含了傳統的草原信仰。隨著帝國的擴張,蒙古人遇到的文明擁有更為複雜的宗教實踐,更加關注死後世界而不是天命。在蒙古人的生長環境中,死後世界與當下世界非常相似,因此蒙古人很可能認為強調死後世界的那些宗教沒有什麼用處。畢竟,如果生前為汗,死後亦必為汗。

而且在成吉思汗的眼中,這些宗教能為其信徒提供什麼保護呢?他打敗了克烈部的王罕和乃蠻部的諸汗等景教徒。正如豁兒赤預言的那樣,他統一了蒙古諸部。隨著蒙古征服了更多的國家,這進一步證實了蒙古人受天之命統治大地。不僅如此,蒙古人也發現宗教可能是分裂的工具。于闐的穆斯林歡迎蒙古人的到來,寧願接受一位未知的統治者也不願被佛教徒統治,因為他們會遭到後者的迫害。蒙古人哪有什麼動機去信仰這些被征服民族的宗教?很自然地,蒙古人不想冒犯任何宗教,所以他們也不會進行宗教迫害。

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人相信蒙古人逐漸轉向了一神教。這可能是因為他們提及了「長生天」,以及他們向域外政權致書的方式。不過,騰格里主義在十三世紀中葉演化為一種更複雜的形態,如沙・比拉 ( Sh Bira)所論,它確實成了一種一神教。沙・比拉斷言,騰格里主義是蒙古征服背後的力量源泉。但我們必須謹慎對待這一觀點。蒙古人確實相信他們統治世界是上天的旨意,但這是出於騰格里主義的宗教熱情,抑或只是解釋他們無與倫比的成就?這是另外一個問題,也是研究中的疑難所在。而非蒙古人是否是在相同的語境下理解騰格里主義的,也是很有疑問的。哈贊諾夫寫道,蒙古人的一神教傾向「反映出的不是他們自身宗教的演化,而是信仰一神教的觀察者們的渴望」。

總之,蒙古人能在帝國分裂之前拒絕皈依一種世界性宗教的原因有以下幾條。首先,他們相信自己是奉天命征服世界的。騰格里主義的概念很有力量。在這一背景之下,基督徒的上帝、穆斯林的安拉以及所有其他關於神靈或天神的概念,都可以輕易地被納入「騰格里」之中。人們如何稱呼「天」並不重要,蒙哥汗說:「手有五指,天有諸道。」因此,既然人們信仰的是同一個「天」,為何要改宗呢?汗廷中舉行的多次神學論爭,對蒙古人而言一定是有趣而又費腦筋的,因為參加者的論辯都很哲學化。

這引出了第二點。既然他們崇拜同一位神,所以就沒有理由在宗教層面迫害其他人。因此,蒙古人很自然地對所有宗教都十分寬容,這種態度在那個時代是很少見的。這種寬容擴大到所有宗教,只要他們不發表政治宣言威脅蒙古人的權力即可。

第三,對伊斯蘭教和基督教而言,皈依是毫無理由的;而蒙古軍隊消滅了所有的反抗者。這些宗教看起來提供不了任何策略性益處。當然,蒙古人也沒有迫害這些宗教的信徒,而他們對於崇奉一神的解釋並沒有產生讓蒙古人改宗的吸引力。

最後,基督教向蒙古人傳教失敗的原因之一是一個文化問題 ( 伊斯蘭教也有這個問題)——禁酒。這個問題在伊斯蘭教中可能更加明顯,但不同的教派和蘇非派對於所禁酒類的規定當然各有不同。基督教並不禁酒,但擁有禁酒的觀念。魯布魯克在前往蒙哥汗廷的途中就遇到了這種情況。在駐紮於黑海草原某地的蒙古軍統帥斯合塔臺的營帳中,魯布魯克遇到了一位想要改宗基督教的穆斯林,估計是一名突厥人。但這個人擔心自己不能再喝忽迷思 ( 即發酵馬奶酒)了,這是遊牧民飲食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是在夏季。魯布魯克非常喜愛忽迷思,便勸說此人,但是徒勞無功。魯布魯克在那裡遇到了幾名基督徒,包括希臘人、斡羅思人和阿蘭人,他們懷有相同的感傷。基督徒不僅不可以喝忽迷思,而且如果喝了他們就不再是基督徒了,「傳教士會將他們趕走,如同他們悖離了基督信仰一樣」。

我們不清楚蒙古人是否聽說過這一點,但蒙古帝國的很多基督徒都將忽迷思看作非潔食的。這也需要從宗教的視角來看。蒙古人是異教徒,那麼對於這些東方的基督徒而言,蒙古人喜愛的飲品定然是不敬神的。無疑,傳教士們會指出忽迷思不見載於《聖經》。對於天主教徒而言,魯布魯克很喜歡忽迷思,柏朗嘉賓甚至毫不在意,因為他們此前沒有接觸過草原文化,只是感到很新奇。無論如何,隨著蒙古人與東正教之間的接觸越來越多,如果蒙古人要皈依東正教,就必須戒除忽迷思,而這是他們文化中至關重要的部分,戒除忽迷思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失去了「蒙古性」。

直到蒙古帝國的統一中斷之後,宗教才開始發揮作用,每位汗都尋求在其敵手面前占得優勢。有人可能會回到騰格里主義的話題,如果騰格里主義賦予了蒙古人統治世界的神聖權力,那麼帝國的分裂是否破壞了這一核心信仰?成吉思汗的後裔互相攻伐而不是征服世界,有人可能會問,蒙古諸王和平民是否仍將騰格里主義作為其宗教信仰?伴隨著信仰危機的產生,很多人可能會向其他宗教尋求慰藉。有一些改宗行為是真誠的,但多數則最初是出於一種政治策略,而非出自虔誠。這種算計最終引火焚身。皈依世界性宗教導致蒙古人變得與被征服者極為相似,因此統治者變得與被統治者很相似,蒙古帝國大部分地區都出現了同化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