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榮格觀點探討「永恆少年」:《小王子》中綿羊的象徵

從榮格觀點探討「永恆少年」:《小王子》中綿羊的象徵
Photo Credit: Reuters/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綿羊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協助個體與母親情結戰鬥?我們稍後會看見它是如何合作的。故事提到牠咬去新芽,那是過度生長的母親情結,但是在心理學上又有何意涵?我們內在的群眾對於對抗母親情結能夠給出多大的幫助?

在永恆少年的實際生活中,也就是那些尚未將自己從永恆少年原型中解放的男人身上,我們也會看見相同的事物:他們是容易相信的、天真及理想化的,會自動吸引欺騙者,因此容易上當受騙。我在分析這類型的男人時,會注意到他們是如何以致命的方式引來難以信任的女人,或是挑上那些我們不會有好感的朋友。那就彷彿像是他們欠缺經驗的天真,以及錯誤的理想主義會自動喚出對立面。對於這樣的人,提出警告是沒用的,你只會被懷疑是出於忌妒或是其他相似的情緒,而不會被聽信。這樣天真及幼稚無邪的幻想,只能藉由經驗失望及厄事而被治好。警告是沒有好處的——這樣的男人必須要由經驗中學到教訓,如果沒有這樣的經驗學習,他們永遠不會從自身的天真中覺醒。這就彷彿是野狼——也就是那些騙子及搞破壞的人們——本能地看見這些擺在眼前的待宰羔羊。這自然而然深入的帶出宗教傳統的整體問題。

如你所知,基督是牧羊人,而我們是綿羊,這在我們的宗教傳統是個重要的意象,同時,這個意象也帶出極具破壞性的事物,亦即,因為基督是牧羊人而我們是羊,在教會中我們被教導不應該思考或是不應該有自己的意見,只要單純的去相信。如果我們不能相信軀體的復活——這太過神祕以致於沒有人能夠了解——那麼我們就只能接受它。我們的整體宗教傳統都是以這樣的方式來運作的,造成的結果就是,當有另一個系統出現時,像是共產主義或是納粹主義(Nazism),我們就被教導成應該閉上雙眼什麼都不去想,我們只要相信希特勒(Führer)或是赫魯雪夫(Kruschev)。我們當真就是被訓練成為一隻綿羊。

只要領導者是個負責任的人,或者所帶領的是個正面理想,那麼就會沒問題。但是,宗教教育的這個缺點在當今以相當糟糕的方式呈現,因為在基督教文明底下的西方個體,遠較東方人更容易受到群眾信念的影響。他們傾向於相信口號,總被教導說有許多事是他們無法理解的,同時也被教導說只要相信就能得到拯救。因此,我們被訓練成像隻綿羊,那是基督教教育的可怕陰影面,也正是我們現在必須償還的代價。聖修伯里的作品顯示,他正是受到這樣的想法所占據,他在《要塞》(Citadelle)一書中說到:

所謂的建立和平,就是建立一個夠大的房舍來容納整個群體,如此一來,整個群體就能睡在其中(這是多麼理想化啊!就只須讓人類入睡!)所謂的建立和平,就是向上帝借用祂的牧羊人披風,如此一來,所有的人們都可以安然居於其下,在神聖披風之下。

可見他將自己認同於上帝。他就是那份將人類納於披風之下的神性,那是永恆少年所帶有的宗教性狂妄自大,而接下來則出現另一個情結:

那就宛若母親深愛著她的兒子們,其中的一個兒子既羞怯又溫柔,另一個則是熾熱且充滿對生命的熱情,還有另一個則可能是佝僂怪人,再加上另一個可能是優雅謹慎的,但是他們每個人的不同特性都讓母親感動在心,而他們每個人不同的愛都化作榮耀讚頌。

這段話如果從法文來看,會更顯得感傷且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Bâtir la paix, c’est bâtir l’étable assez grand pour que le troupeau entier s’y endors. Bâtir la paix, c’est obtenir de Dieu qu’il prète son manteau de berger pour reçevoir les hommes dans tout l’éntendu de leur désir. Ainsi de la mère qui aime ses ls et celui-là est timide et tendre et l’autre ardent à vivre, et l’autre peutêtre bossu, chétif et malvenu, mais tous, dans leurs diversités eneuvent son coeur, et tous dans la diversité de leur amour servent la gloire.

從這段話語中,你得以看見宗教意象中的神聖牧羊人及羊,是如何以相當危險的方式與母親情結的感傷混雜在一起。旋即,母親成為牧羊人,而孩子們則變成綿羊。如果有隻狼前來吃了牧羊人並且拿走披風,你會很清楚接下來在羊身上會發生什麼!那正是給狼的一個天大好機會!在宗教情境中,狼可能就是我們當今的偉大獨裁者及領導人,或是任何在公眾生活中的騙子及欺詐者。在個人的生活中,正是吞噬母親的阿尼姆斯引領著綿羊兒子,那謹守分寸及全心奉獻的兒子們,接下來就是全心相信他們必須像是騎士一般,對母親、那年長的女士,表現尊榮的態度,但卻沒有看見她的阿尼姆斯已經將他們吞下,並以他們的天真無知為食。母親的吞噬阿尼姆斯以兒子的天真無知及最高奉獻感為食,綿羊同樣地也被牧羊人所吞掉了。

故事中的這個小星星男孩想要一隻綿羊,之所以需要綿羊是為了吃掉過於茂盛的樹木,這很明顯的是吞噬母親的象徵。想要一隻羊乍看似乎是有正面的意義,因為星球受到過度生長的威脅。若過度生長的樹木是母親的象徵物,綿羊就會是某件幫忙對抗母親情結的事物。但我現在所提的正好是反面的,把綿羊視為母親情結的一部分,而不是對抗過度生長的正確藥方。因此,我們也似乎再度面對全然模稜兩可的狀況。綿羊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協助個體與母親情結戰鬥?我們稍後會看見它是如何合作的。故事提到牠咬去新芽,那是過度生長的母親情結,但是在心理學上又有何意涵?我們內在的群眾對於對抗母親情結能夠給出多大的幫助?


  • 學員:當他屈服於母親之下時,她似乎就不那麼具有吞噬性。

你的意思是說,假若綿羊自己走入狼口,那麼狼就比較不具危險性,因為牠有被好好的餵養,是這個意思嗎?我不認為當兒子屈服於母親吞噬性的欲望時,會因此讓事態成功得到改進。那不是我的經驗,因為吞噬性的原則通常會變得肥大,並隨著餵養而增長。

  • 學員:我認為每個人都應該要從母親那兒得到釋放。

是的,但是什麼可以幫忙男人從母親那兒得到釋放?

  • 學員:如果男人遵從應循的模式,也就是說,從母親那兒得到釋放,那麼他就是在做對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指,他聽聞心理學中關於每個人都需要從母親那兒得到釋放的說法?如果他真這麼做,那他就真的是遵循綿羊的心態,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大家都這麼說」,也因此從母親那兒得到釋放。那的確是正確的做法。通常來說,年輕男性罕有夠強壯的個體性(individuality),將自己從母親身上拉開,他們是透過集體的方式而達成的。

舉例而言,在我們的國家,是靠從軍服役幫助年輕男子對抗他們的母親情結。許多人是透過服役得以從對母親的依附中獲得改善,甚至治癒。正是綿羊的心態及人群,驅策他們進入從軍服役,而這個集體的適應的確可以幫助他們從中拉開,特別是在瑞士這裡。在較單純的群眾層中,服役仍然相當程度扮演著像是原始部落中的成年啟蒙儀式,那是離開母親的時刻。可以說所有帶有謙遜及非個別性的集體適應,都有助於對抗母親情結。就如同我先前提過的,去工作、去從軍服役,以及試著表現的跟其他人一樣,不保有典型母親情結的男性會有的、充滿幻想的個別性,並放棄成為特別的人,這些都能夠幫助對抗母親情結。接受自己不過就是眾人中的某甲或是某個無名小卒,某方面來說就是個治療,不過這只是暫時的,還不是全然的療癒。那只是將人從母親身邊拉開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