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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春 X 莫言:繁體字是正體字,還是另一種簡體字?

張大春 X 莫言:繁體字是正體字,還是另一種簡體字?
Photo Credit: 新經典文化提供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這本《見字如來》雖為解字之文,但讀起來卻又有些小說的快感。問起解字與寫小說的界限與不同,張大春卻談起了相同之處。寫小說的時候,他會讓自己的想像力張揚一點,寫散文的時候,有時也不免想把小說的筆法融進來,但是,關於文字這個事情,不能創造它的來歷。兩者是有相似性的。

我們每天都在和文字打交道,小孩子要學習識字以備考試,大人們要使用文字進行表達,書法愛好者們要經常練字以修養身心,但我們真的認識我們習以為常的文字嗎?為什麼文字在使用的過程中會產生那麼多的錯愕與誤會?為什麼許多文字今天看來是如此玄奧不可解?在浩如煙海的文字中又隱藏了我們怎樣的民族性格與命運?

近日,莫言和張大春進行了一場對談,「見字,如見故人來」,他們從張大春《見字如來》書中所提到的漢字出發,聊了許多與文字有關的故事。

「原來自己很膽小」

張大春,綽號「大頭春」,一向以「狂生」聞名,他也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膽子很大、路子很野、什麼都不在乎」的人,但在寫《見字如來》這本書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很膽小,很容易害怕、受到驚嚇。如今,當他回頭看過去生命中的那些片段,他發覺原來自己並不是原先想像的那個人,不是他經常表現出來的那個人。在本書講解的46個字的隱秘縫隙裡,隱藏著張大春情感中最為脆弱的部分。

他講了一個書中的故事。童年的某個傍晚,他和一個小姊姊結伴回家,小姊姊為了嚇他,就說鬼都是藏在磚頭裡的。那時,路兩邊都是磚頭牆,張大春恐極,幾乎是一路哭叫著跑回了家,耳邊始終迴盪著那個小姊姊的聲音——「鬼是從磚頭裡面出來的」。後來那個小姊姊沒有再講類似的話,但張大春還是一直會想起。他覺得,太恐怖了。這讓張大春很是驚異。因此他覺得,通過這本書,他也翻新了自己成長過程中那些隱藏的生命經驗與記憶。

張大春覺得,這些與自己的成長相關,也和所有人的成長相關。「我相信每個人在使用字的時候,如果停下來針對那個字做一番仔細的回想,說不定那個生命故事是截然不同的,甚至有些感受也會和原先的感受有極大差異。」到了六十多歲的年紀,很難再說成長,但是張大春回首過去五六十年間,有一些人生際遇,常常跟文字有一些密切的聯繫。有趣的是,我們使用這些字的時候,因為是工具性的使用,不論我們說什麼話、表達什麼思想、溝通什麼樣的概念,不論是書寫或者是打字,不論是在宣紙還是信箋還是簡訊上,這些個別的字並不會和我們直接發生生命的聯繫,可是當我們把個別的字拆開來,從原先的文本結構裡抽離而出,我們也許會想起,自己認得這個字的生命階段,或者,這個字曾經在生活的某個特殊時刻對自己產生過重大的影響。

解字與寫小說,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

這本《見字如來》雖為解字之文,但讀起來卻又有些小說的快感。問起解字與寫小說的界限與不同,張大春卻談起了相同之處。寫小說的時候,他會讓自己的想像力張揚一點,寫散文的時候,有時也不免想把小說的筆法融進來,但是,關於文字這個事情,不能創造它的來歷。兩者是有相似性的,「怎麼說呢,如果我們寫小說是要有依據的話,比如說我還在寫的一部長篇《大唐李白》,我寫它的時候,尤其是對李白所使用的詞句,每一句我都會去考察在李白的那個時代,大概就是西元701年到762年那個時期,這個詞有沒有出現過,有沒有出現在大唐的土地上,如果沒有出現,我就不會用這個詞。」他舉了詞語「抬舉」為例。「抬舉」這個詞在開元到天寶年間,並不是恭維的意思,而是借錢後所還的錢多給對方一點,現在叫「利息」,在唐代則叫「抬舉」。

所以考證這件事,你能說它是純虛構嗎?寫小說的時候,你明明知道這是虛構的,但你仍然要本分地把所能盡的考證責任給盡到。所以,寫小說在一定程度上,它的考察與解字是相似的。

在電台節目裡,張大春常常提到,人識別這個世界上更多的趣味是需要一些努力、一些機緣的。在現場,有人問張大春:什麼是趣味,是何種趣味支撐他在生活和學問裡走到了今天?張大春回應,講到所謂的「趣味」,中國的士大夫階級,讀了點書,做了點官,常常不免在他們人生的後半段寫一些風花雪月的文章,也不期待自己的文字可以傳世。在這種文字裡面,多半就會講究生命中某些屬於「雅」的趣味。但是這些文章又似乎附載著許多大的生命情懷,甚至還包括關於天下的理念。

總之,中國的這個「趣」字,在士大夫階層不斷膨脹,在顯現出個人懷抱之外還要加上一些這個階層裡所重視的文字的獨特性,趣味的「趣」常常代表「獨特性」。張大春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偉大,也沒做過官,沒有一點資格成為所謂的士大夫階級。不過對他而言,每天在生活裡能夠有那麼一點點跟前一天或者之前的很多天不一樣的發現,就是所謂的「趣」了。《論語》有句話說,「日知其所無,月無忘其所能」,如果在「日知其所無」的同時能夠「日歷其所無」,這恐怕是人生之中,至少到目前階段,最難得而且最幸福的趣味。

臘八說「粥」

當日適逢臘八節,張大春與莫言兩人談起了「粥」的種種,對其進行了一番有趣的「說文解字」。

莫言:粥在山東話裡還有一種讀法叫「住」。

張大春:它是一個入聲字,一般我們把入聲字念成短促的去聲,就是「住」,有點像居住的「住」。

莫言:「粥」的字形,兩邊是弓,中間是米,這有什麼說法嗎?

張大春:坦白說,我沒有接觸過。不過這個「弓」字應該是一個形狀,跟我們真正知道的「弓」不是一回事。

莫言:我今天上午臨時查了字典,下午就來為難他一下。

張大春:那個「粥」裡的「弓」,不是真的射箭的「弓」。

莫言:但是康熙字典解釋,雙邊是弓,弓是張開的意思,讓米最大限度地張開。用什麼方式?用熬、用水,米最大限度地張開就變成了粥。

粥字
Photo Credit: 新經典文化提供

張大春:不過從另一方面講,如果在那個「粥」下面放一個「鍋」……當然我們今天不叫「鍋」,叫「鬲」,這個「鬲」是隔天、隔壁的「隔」去掉耳朵邊,念「Li」。

莫言:那是一個酒器?

張大春:不,是一個鍋,煮的鍋。這個鍋裡有米,外面看起來像弓,它其實應該是攪拌的動作,所以是一個大的「會意」。

莫言:這個字讀「鬻」吧?賣官鬻爵。

張大春:就是買賣的「賣」。古代北方異族有一個民族「玁狁」(yan yun)。「玁」是犬字邊加一個嚴格的嚴,「狁」是犬字邊加一個允許的允。「玁狁」也被稱為「獯鬻」(xu n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