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垃圾》:「美國特殊論」神話破滅,英國把殖民者當作邊境的「糞肥」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歡迎光臨美國真實的過去。要思考美國的狀態,一七七六年是個錯誤的起點。美國獨立並不曾神奇地消除英國的階級制度,也不曾刨除關於貧窮與隨意剝削勞動力的執念。
文:南西.伊森伯格(Nancy Isenberg)
美國特殊論的神話
唯有遺忘才能成就歷史神話的虛構。我們必須探討拒認真相的源頭:大部分十七、十八世紀的英屬美洲殖民計畫都建立在特權與屈服之上,而非原始民主。一七七六年的這代人當然會避重就輕。從那之後,每一代美國人都謹遵開國元勳的腳步,避而不談這段歷史。
建立在虛構的朝聖先輩以及神聖化的開國元勳上的美國歷史,讓我們失去了許多應得的真相。我們跳過關鍵的南北建國論述之爭,以及雙方弱化階級重要性的寓言。《獨立宣言》、《美國憲法》以及主要的建國文獻在在證明了美國的父系血統;出身維吉尼亞、身高一百九的喬治.華盛頓(George Washington),巍巍俯視美國民眾,成了美國象徵意義上的「國父」。維吉尼亞據說是源頭,另一位開國元勳約翰.亞當斯(John Adams)則讚揚麻薩諸塞灣殖民地Massechusettes Bay Colony)的首任總督約翰.溫斯羅普(John Winthrop),稱其為美國高貴家父長的早期楷模。背後的邏輯很簡單:無論今昔,起源都是充滿爭議的議題。然而開國元勳的階級起源卻無法否認。
除了開國元勳自己編織的故事,十九世紀的神話製造者深深影響了現代美國史觀。十九世紀的傑出史家幾乎都來自新英格蘭一帶,他們塑造歷史論述的功力一流,所以主流故事說的都是他們的好話。這就是為什麼原初的論述中,清教徒是個情感澎湃的社群,具備可圈可點的工作倫理。不符合以上崇高典範的早期殖民者,自然就不會在歷史中留下宗教自由和辛勤工作的記載。為了便宜之計,無土地的、窮困潦倒的、白垃圾的祖先,從建國史詩中消失無蹤。
除了標準版的歷史,波士頓人士筆下的戲劇與詩歌同樣在讚頌建立早期殖民地的分離派信徒。早在一七六九年,新英格蘭人士就開始在普利茅斯舉辦「先人紀念日」活動。一八一五年波士頓藝術家亨利.薩金特(Henry Sargent)展出《先人登陸》(Landing of the Fathers)一畫。但是喬治.班克勞夫(George Bancroft)廣受好評的《美國史》第一卷,更經典地描繪出五月花號(Mayflower)和阿貝拉號(Arbella)如何上岸、撒下自由之愛的種子。在十九世紀的登陸紀念活動上,丹尼爾.韋伯斯特(Daniel Webster)等人在驕傲的演說中將自由之愛闡述到淋漓盡致。殖民婦女會(Colonial Dames)之類組織的宣傳技巧,也對於以上歷史論述的建構起到作用。殖民婦女會致力於提升五月花號的朝聖先輩和溫斯羅普的清教徒的地位,讓它們成為國家記憶中最重要的角色。
一八八九年時,普利茅斯立起朝聖先輩紀念碑(Pilgrim Monument,現在名為先祖國家紀念碑〔National Monument to the Forefathers〕)。波士頓建築師兼雕塑家哈瑪特.比林斯(Hammatt Billings)原本設計的紀念碑高一百五十呎,他希望這個紀念碑能成為美國版的羅德島太陽神銅像,古代的七大奇蹟。雖然他最後的雕像比原先設定的要小,卻無損他的設計意圖,依舊(可想而知)充滿寓意:信仰女神手指天堂,緊握聖經,頗類似自由女神與手中的火炬。
眾所周知,紀念碑無法完美記錄過去。女神的塑像(處處可見)與記錄的事件之間,存在著奇怪的斷裂。在約翰.賈斯特(John Gast)一八七二年的名畫《美利堅前行》(AmericanProgress)中,拓荒者向西跨越美洲大陸,舉頭則有女神看照。畫中的驛站馬車、四輪馬車、鐵軌與電報線,將沿路遇見的印地安人和水牛驅離四散。比林斯的信仰女神像,站在五月花乘客的頂上:他們的名字刻在雕像的側邊。就這樣,宗教自由這個單一且巨大的力量,讓首批英國拓荒者的個人動機消失無蹤。拓荒者始終無聲。殖民的複雜過程經過濃縮,而後被遺忘,因為所有人類軌跡(名字背後那些活生生的人)已然佚失。無人記得那些失敗的、無子無嗣亦無深遠影響的人。歷史卻留給後人空洞的象徵:進步前行。
歷史的濃縮與刪節看似自然中立,但卻完全不是如此。透過修剪,小學所教的歷史變成了成人心中的標準版本。也因此,我們學習的偉大美國史詩抹去了這個事實:一六三○年代,不到一半的人是因為宗教因素才會來麻薩諸塞。小時候不加思考就吸收的誇大故事,不知為何,依然與我們同在,產生狹隘的國族認同,滋養「美國特殊論」(American exceptionalism)這個最頑固不化的神話。我們獨一無二、與眾不同。階級的不存在正是美國的特色之一。
「美國特殊論」出自一系列關於救贖與善意的早期神話。在舊世界遭到迫害的朝聖先輩鼓起勇氣,越過大西洋,去美洲尋找宗教自由;一家家拓荒者,駕著馬車往西創造新生活。我們受的教育告訴我們,只有美國才會如此珍惜個人的自由。遷移似乎讓每個參與其中的角色平起平坐,讓他們成為同質、無階級的社會。團結的故事壓抑了我們的不滿,掩蓋住最敏感的分歧。當階級一如往常造成分歧,一種選擇性的失憶就會發生。美國人不喜歡談階級,大家認為階級在美國史中並不重要。談階級有違美國人的自我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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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居家照顧服務,幫助年長者走出老老照顧困境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老老照顧」家庭似乎隨著高齡化越來越多,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
近十年來,隨著高齡化、少子化和各種社會發展趨勢的疊加,年長者的照顧問題浮上檯面,「老老照顧」的狀態,也逐漸進入公共話語中。所謂的「老老照顧」,是指65歲以上年長者,不僅要應對自己隨著年齡增長而來的健康問題,還要承擔24小時照顧另一位長者/失能長者的重負。
身體上的高負荷和精神層面的緊繃狀態,常使得這些年長的照顧者,處於身心失衡的邊緣。他們可能更容易罹患憂鬱、焦慮和失眠等心理健康問題。除此之外,照顧者可能因為照顧工作而無法安排個人時間,無暇參加社交和娛樂活動,導致感到孤獨和無助,與社會疏離。對於年長者而言,他們的社交資源和互動網絡本來就相對缺乏,這些內在的壓力就更容易被忽視,使得老老照顧的挑戰,在社會上長期處於被低估的狀態。
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
77歲的洪爺爺和72歲的洪奶奶,住在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社區裡。他們夫妻倆有三個孩子,長女和次子都已經組成了自己的家庭,只有曾經小中風的長子與他們同住,一家三口靠著洪爺爺的豬血糕攤子,勉強的維持著生活。

大約在五、六年前,洪爺爺就發現自己身體不太舒服,下腹部常常疼痛。或許是不願意面對自己生病的事實,因此只讓醫生開止痛消炎藥應付病狀,拒絕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但今年初,他突然四肢無力,倒了下去。這次,醫生檢查出了洪爺爺的疝氣問題,緊急動了手術。但手術之後,身體的復原狀況並不理想,脊椎也發現了退化和磨損等問題,再加上原本就有高血壓和青光眼,洪爺爺不僅無法做生意,連生活起居都得依賴洪奶奶的照顧。從起床到進食、洗漱、上下床,生活的每一步都需要依靠妻子攙扶協助。但是,洪奶奶自己也是一個70多歲的長者了,骨質疏鬆症和膝關節病痛已糾纏她多年,加上獨自照顧著失能丈夫的壓力,不管是在體力或心理上,對奶奶來說都是非常大的負荷。「我照顧他(洪爺爺),要背、要推、要抱⋯⋯照顧得我自己都生病了,全身都在痛。我們住四樓,沒有電梯,帶他去看醫生,要找爬梯機的人來幫忙,上、下樓一趟都各要花費900元,真的太貴了,負擔不起。」洪奶奶說。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看到洪家爺爺奶奶處在這樣的困境中,建議奶奶尋求外部援助,她才終於在今年八月,撥打了1966申請長期照護服務。

老老照顧的窘迫,有可能發生在每個人身上
「『老老照顧』的狀況,在已經是高齡社會、即將邁向超高齡社會的台灣,的確有越來越多趨勢。」伊甸基金會的居服員督導陳紹慈解釋道,在傳統的台灣家庭中,照顧長者通常會被視為是家庭成員的責任,然而,隨著現代生活節奏的加快、勞動力市場的變化、現代家庭組成的改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無法提供日常的家庭照顧。這使得許多中老年人,在自己可能也需要被照顧的情況下,仍得承擔起照顧更年長或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的責任。「許多家庭會陷入『老老照顧』的狀況,有幾個主要原因,一是資訊的缺乏,比方偏鄉、經濟條件較差、資訊取得不易等等,讓這些家庭可能不知道,其實有其他的管道可以提供協助;另一是傳統觀念的束縛,很多人會認為把父母親送到老人院,就是代表不孝。」

一直以來,伊甸基金會嘗試用許多不同的方式,提升一般民眾對於長照議題的認識和敏感度。因此,從都市到偏鄉,伊甸基金會在全台各地設立長照服務站、關懷據點、長照機構、日照中心、社區輔具站等實體單位,定期安排社區服務,包括訪視、弱勢長者餐飲服務等等。也透過社群媒體,例如YouTube、Facebook、Instagram和Podcast等平台,向不一樣的族群和年齡層傳播關於長照的觀念。「我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們知道,傳播新的觀念不容易,改變舊的觀念更是困難。就像獨自照顧洪爺爺的洪奶奶,如果不是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建議,她可能要更久,甚至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獲得幫助的。」陳紹慈說道。

除了讓大家認識被照顧者的需求之外,近年來,伊甸基金會努力將照顧的範圍,拓展到照顧者身上。「因為照顧者所承受的身心壓力是驚人的。比方他必須承受情感上的壓力,尤其是照顧親密的家庭成員時,可能會特別悲傷、無助或焦慮,在所照顧對象的健康狀況惡化時更是嚴重。」另外還有與社會隔絕、經濟壓力等等,陳紹慈也提醒道,照顧者還有很大的一個壓力來源,是自己的身體負擔:「照顧工作往往涉及體力勞動,而且是很大量的勞動,比方協助病患移動、翻身等等,在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情況下,照顧者自己可能也很快就會受傷。」像洪奶奶的情況就是如此——她自己的膝蓋和骨質疏鬆的問題,就在照顧洪爺爺之後變得更加嚴重,因此,提供適當的支持和關懷給照顧者是非常重要的。這樣的支持包括提供實際的照顧服務和經濟援助,包括心理和社會支持,包括讓照顧者擁有喘息的時間。因為,只有照顧好自己,才有能力更好的照顧別人,所以伊甸基金會的努力,不僅提升了照顧者的生活品質,同時也加強整個長照體系的效能和持續性。
安享晚年,應該是我們共同期待的未來
在居服員開始協助洪家之後,洪奶奶終於感到身上的重擔減輕了一些。「他(洪爺爺)是很固執的人,又餓不得。以前我得幫他洗好澡之後再去弄飯,他會因為餓了而生氣。現在有一哥(居服員)來幫忙,我可以趁這個時候趕快去處理午餐,他一洗好就可以吃,真的覺得輕鬆很多。」不只如此,洪爺爺也非常喜歡一哥的協助。只要是一哥要來服務的日子,洪爺爺總是早早就期盼著他,不斷詢問他人什麼時候會到。另外,洪奶奶也在個管員的評估和協助下,申請了居家用的輔具,這樣即使居服員不在,她獨自照顧洪爺爺也會輕鬆一點。

「我們在評估每個家庭的狀況的時候,都是先看他們當下最緊急的需要是什麼,就從這邊開始安排。這也是我們和每一個家庭認識彼此、磨合的開始。因為我們往往在評估的過程中,就會發現家庭中還有更多需要協助的地方。我們必須慢慢地、一步步地協助家庭接納更多的服務項目,或者嘗試其他的服務方式。」伊甸基金會居服員督導說到,協助個案家庭,必須設立短、中、長程目標。以洪爺爺為例,現在他接受了沐浴、肢體關節活動這些服務,然後也申請了輔具,這屬於短程的目標,拉到中、長程來看,居服員督導更希望可以鼓勵洪爺爺出門、願意去看醫生,讓他的脊椎得到真正妥善的治療和照顧。「因為洪爺爺還蠻喜歡和居服員相處,所以未來我們也期待可以透過居服員的引導,讓他能夠走出家門,接受治療,甚至體力可以好到能夠進入我們的日照機構或社區據點,參加活動。」伊甸基金會期待著,在大家的協助下,洪爺爺和洪奶奶能夠生活得更舒適,好好享受老年生活的每一個美好時刻。

「老老照顧」家庭越來越多,老夫妻互相陪伴很美好,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多年來,伊甸基金會投注心力,希望能夠成為年長者晚年的依靠。但我們更希望的是,有一天社會可以建立一個更友善、全面的支援系統,確保長者都能擁有一定的生活水準。這樣的系統應該涵蓋足夠的醫療照護、經濟援助、居住安排以及社交活動,減輕個人和家庭的負擔,並提升整個社會對於年長者的關懷與尊重,更進一步的,讓長者們享受他們應得的尊嚴和幸福。
伊甸基金會「老人照顧服務計畫」透過日間照顧、公托中心、關懷據點、居家服務、長者送餐服務、照顧者團體支持、照顧者資源連結等,讓長輩在熟悉的地方找到服務,也讓照顧者在專業的地方得到喘息,讓每一位長輩及照顧者一起安心、快樂地好好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