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靜靜佇立在達爾文的花園》小說選摘:馬的寫作風格大概可以保護我們免遭革命之殃

《馬克思靜靜佇立在達爾文的花園》小說選摘:馬的寫作風格大概可以保護我們免遭革命之殃
資本論德文版封面|Photo Credit: Zentralbibliothek Zürich @Wikimedia Commons Public Domai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兩位個性截然不同的天才,同時面臨懷才不遇的低潮,同樣都有徹夜難眠的處境,他們不約而同分別尋求貝克特醫師的協助。經過深度對談之後,貝克特發現達爾文缺少馬克思的積極大膽,而馬克思則過於自負,忘了衡量自己的力量,因此在他的巧妙安排下,為這兩位有著相同際遇的患者,安排了一頓晚宴。

達爾文一貫表示同意。

「您今天能否也治療一下讓我疼痛的腸蠕動?還有,我怕我的膽汁又堵塞了,被消化的好像不是食物,而是我的內臟。」

貝克特醫師靜待達爾文一邊留意著髖部一邊緩緩躺下。他沒發現令人不安之處。「這僅僅是您平時有的胃脹氣。今天您該更加注意,完全平躺或是坐得筆直。那麼您的消化液就能順利流動。」

貝克特醫師從書桌上的大肚瓶倒了些水進玻璃杯,自他的提包內取出一個小瓶子,用滴管吸出了乳狀液體滴進杯中。他將杯子遞給達爾文,達爾文沒有多問就喝了。然後他拉拉叫人鈴,喬瑟夫立即現身。手還扶著吱吱叫的門把,喬瑟夫輕輕一鞠躬,詢問需要他做什麼。貝克特醫師要了一杯加些白蘭地的熱牛奶。

管家才出了房門,貝克特便說:「接下來幾天您需要比平常更多的休養。我待會會交代喬瑟夫,請他負責照管。允許我給您一些建議,今明兩天取消您下午的工作。若您只在早上繼續進行實驗,之後休息的話,對您的健康會比較有益。」

貝克特醫師將藥物連同劑量說明寫在筆記本上之際,達爾文言簡意賅地說:「我快死了。」

貝克特醫師咬咬上唇,拿起喀什米爾羊毛毯,按長度折好,關懷備至地將毯子蓋在老人身上。

「您是這麼想的吧?」

「不,您不過是舊疾復發。但絕無嚴重危險。」

達爾文左手捻捻鬍鬚。「艾瑪傷心欲絕,依她之見,由於我沒有信仰,會令我們失去共同的永生。眼見她如此痛苦,實在叫我難以忍受。她迫切盼望我終究會回心轉意。她一直不斷說,要是我真心實意回頭,就算在最後一秒,上帝也會原諒我的。」

「那麼,您會為了讓她高興,重新拾回您的舊信仰嗎?」

「您會這樣做嗎?那可是欺騙,因為我得裝給艾瑪看。還有我們的牧師湯瑪斯.古德威,您曉得的,我看重他是個朋友。更何況他們兩人總會識破,我只不過是為了息事寧人才佯裝的。我是個彆腳的演員。」

「要是我是您,我也不會那麼做。」

達爾文從毯子下伸出手來,貝克特一秒都沒遲疑便握住了。

「您知道,」達爾文說:「令人不勝唏噓的是,我們兩人雖然拒絕那樣做,但除此之外也給不出令人滿意的答覆。我父親曾是個偉大的醫生,內在與您也不無相似,我指的絕非體型上的。」達爾文微微一笑,他那三百磅重,兩公尺高的父親大人猶如在眼前。「我指的是,你們的治療以及與病患交談的方式。是這樣的,我父親在他過世前幾個月曾說,他很驚訝從自己身上發現高齡者返老還童的現象。」

「他指的是什麼?」

「似乎他臨終時感覺到越來越迫切要尋求解釋的願望,我們在孩子身上也看到的。我的子女們還小的時候,我抱著高度興趣觀察過。我常常被逗得樂不可支,因為他們在這世上見到一切都必須是有意義且有用的。比如猴子,是為了動物園才有的。太陽是要給人類光明。草是讓動物有東西吃的。」達爾文側著頭直望向貝克特醫師,並說:「親愛的貝克特,您知道嗎?我自己感到這種孩童般想得到解釋的渴望很久了。我勤奮的工作越來越常留下一種不完全的頑強感。我這一生絕大部分時間花在收集事實真相,我將大自然切碎、拆解、分散、剖析到能剖析的最小單位。直到我眼睛刺痛。我請木匠做了個像長凳的小木台,因為我的手關節在顯微鏡下的工作數月後疼痛難當,我深怕我的手在有生之年就此癱瘓了。」他暫停一下。「我想說的是,如此這般,我的世界崩解成不折不扣的殘片。」

「但您到底將這一切建構成一個強有力的理論......」貝克特醫師中斷話題,提醒自己傾聽。他拿了書桌後面那個凳子,坐在躺椅邊,這使達爾文感到精神振奮,繼續說下去。

「我有種感覺,彷彿我愈是去堵那些小知識孔洞,我的認知缺隙反而愈來愈大。我搖了這小試管好幾天了,也沒記錄下什麼測量結果,我覺得像是拿著一把蛋糕叉在乾草堆裡東戳西戳追根究柢。」

達爾文閉上眼,貝克特醫師注意到了,並感到滿意。他趁此機會深入觀察這疲憊不堪的人。他光禿的頭呈現駭人的蛋白色。額上三道交錯的皺紋。小眼深陷。嘴唇細長,顯露憂傷。鬍髭修剪整齊。他這時已與胸齊長的白鬍鬚遮蓋了憔悴的雙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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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馬克思靜靜佇立在達爾文的花園》,聯經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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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羅娜・亞格(Ilona Jerger)
譯者:邱麗穎

進化論與革命論的對話之書,媲美《丈量世界》!
融合社會科學、人文思想、傳記小說於一體的驚豔之作!
如果時光倒流,安排兩位不曾謀面的19世紀偉人相遇,將會激盪出怎麼樣的火花?
他們在人生旅程的最後相識與相知,幽默風趣的對話,卻含意義深遠的時代精神!

一位是曾讀神學院的英國青年牧師,一趟探索造物者大自然的航行之旅,所見所聞,使他決心投身研究,沒想到,代表作《物種起源》竟使他成了「上帝謀殺者」?

一位是出生猶太拉比家族的德國青年,為了公平正義社會的理念而投身革命,耗心撰寫的《資本論》,甫出版卻乏人問津,更流亡異國,生活竟窮困到連醫藥費都付不出?

英格蘭,1881年。兩位大師分別住在相隔不過數哩之處:查爾斯・達爾文在肯特郡的一所牧師宅邸,卡爾・馬克思居於倫敦市中心。兩人的著作改變了世界,他們心知肚明,且引以為傲。然而兩人卻同時飽受失眠與憂鬱所苦:達爾文因提出進化論,被視作異端而感到委屈,此時正默默研究蚯蚓。馬克思等著他所預言的革命衝擊世界,他的《資本論》已出了第一卷卻反應慘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