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決定寫一本書向孩子與他們的父母解釋什麼是伊斯蘭教

那天,我決定寫一本書向孩子與他們的父母解釋什麼是伊斯蘭教
Photo Credit: John Cogill / AP Photo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妳現在了解為什麼宗教會逐漸被聯想到狂熱分子的犯罪行為,這些人其實都來自西方國家,比如法國,而法國並未妥善對待移民後代,導致他們對這殘忍的國家懷恨在心。

文:塔哈爾.本.傑隆(Tahar ben Jelloun)

我以法國為例來說明人類這種普遍的行為。我們必須承認法國向來是種族歧視特別嚴重的國家,反猶主義一直以來都是致死的種族歧視,數十年來多次造成法國內部分裂。妳知道德雷弗事件(L’affaire Dreyfus)正是發生在法國,源自一名法國陸軍上尉的名字,他因為猶太身分被控叛國。當時法國文學家埃米爾.左拉(Émile Zola)為此於《黎明報》(L’Aurore)發表一篇文章表達憤怒,標題為〈我控訴……!〉,也因為這篇家喻戶曉的文章,眾人才意識到這名上尉的清白。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法國警察於一九四二年七月十六、十七日在巴黎逮捕外國裔猶太人,將他們集體送至納粹集中營,歷史上稱為「冬賽館圍捕事件」:一萬三千一百五十二名猶太人被捕,其中有四千一百一十五名孩童死於集中營。

種族歧視總是能找到擁護者與下手目標。

接著,反波蘭、義大利及西班牙移民的種族歧視開始殘害法國社會。去殖民化後,尤其在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之後,反馬格里布的種族歧視更是普遍存在於法國社會。

一般來說,法國反阿拉伯的種族歧視在一九七三年第一次石油危機後開始大幅提高。

一九七五年,法國總統季斯卡(Valéry Giscard d'Estaing)推動家庭重聚政策,有了第一批出生自移民家庭的法國人。這些移民後代經歷過辛苦的階段,因為不被認同,很難或無法融入法國社會;有些年輕人轉而去犯罪,反抗這不願提供機會給他們的社人逃家不知去向。

法國監獄裡百分之七十是馬格里布裔的法國年輕人,皆曾犯過輕罪。二○一五年一月十七日的《每日電訊報》(The Telegraph)寫道:「法國監獄六萬七千五百名的罪犯裡,估計有百分之七十是穆斯林,這些穆斯林僅占法國人口的百分之八。」然而,這些年輕人正是在監獄裡認識伊斯蘭教與基本教義派。第一批基本教義派人士就是出自監獄。

伊斯蘭教的出現,其實回應了一個國家忘記自己有照顧某些族群的義務。

隨著以伊斯蘭教為名的第一批恐怖攻擊發生,無論是蓋達組織或「伊斯蘭國」在美國或歐洲發動的攻擊,對伊斯蘭教的排斥很快便衍生出「伊斯蘭恐懼症」這個新詞彙,表達人們對伊斯蘭教與穆斯林的仇視。如此的仇視卻又因恐怖主義加劇,使得反西方人、反基督徒、反猶太人,以及反無信仰者的種族歧視更透過網路廣泛傳遞。

梅莉葉,我撫養妳和妳的兄弟姊妹長大,讓你們在自由、政教分離的想法中成長。我從未強迫你們要有宗教信仰,也記得曾向你們解釋世界上三個一神論宗教的宗旨與基本價值。你們在穆斯林文化中長大,因為你們的祖父母祥和地信仰伊斯蘭教,你們從小看著他們禱告,遵循齋戒、宰牲、開齋的節日及赴麥加朝聖。

可是若對照你們祖父母祥和信奉的伊斯蘭教,你們不會了解媒體口中的「伊斯蘭主義」從何而來,這是個狂熱、激進的觀點,毫無任何宗教的奧妙,只會一味導向恐怖與死亡行動。

妳在大部分政治人物的言論裡可發現,他們試著不去混淆伊斯蘭教與伊斯蘭主義者,但是社會並不在乎兩者間微妙的差別。對於大部分歐洲公民而言,伊斯蘭教必須對撼動他們國家的恐怖事件負責。

對伊斯蘭教的不信任始於面紗事件,隨後因罩袍而立法禁止宗教信仰符號外顯。

一切始於一九八九年,兩名女高中生帶著面紗到學校,想要強調她們的差異與穆斯林身分。

我們或許應該避免引人注目,就像我們平常展現自己那樣;也許事情就不會引起軒然大波而影響整個國家,也不會讓媒體趁機大肆渲染宗教入侵國家認定的政教分離的公領域,這是宗教無權進入的空間。

梅莉葉,妳知道法國是個政教分離的國家,一九○五年才立法將宗教與政治分離,這是經歷長久的抗爭之後,才得以投票通過的法條。

政教分離是什麼?讓我先告訴妳它不是什麼。它並不是排斥或仇視宗教,也不是用來反對法國所有宗教信仰者的戰爭機器。

政教分離是一項原則,確認宗教——無論哪個宗教——不能出現在公領域、學校、醫院及行政機構裡,因為宗教屬於私領域範疇。

宗教屬於自由意識,受政教分離的原則保障,讓所有公民能自行選擇信奉宗教或不信奉,在私人生活時間從事宗教活動或完全不從事。

法國正是在此原則上立法禁止宗教信仰符號外顯,接著更投票通過禁止穿戴罩袍的法案,而罩袍是將女性身體從頭到腳遮掩的服飾,不過這條法令對有些穆斯林來說難以接受,因為他們認為女性身體本來就不該於公眾場合袒露。然而,他們卻以自由為名,宣稱每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穿著與生活方式。但從根本上看來,讓女性穿罩袍,其實是排斥西方的生活模式,拒絕接受歐洲女性的社會地位。政教分離的法國自此開始與部分穆斯林人口產生代溝。

Muslim female headgear. Traditional hijab colle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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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莉葉,還記得我們從摩洛哥丹吉爾(Tanger)回巴黎的那趟旅程嗎?登機時,妳看見一名穿罩袍的女子,戴著黑手套不露出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她身旁一名像巴基斯坦人的男子,身穿傳統長袍(Djellaba),臉上留著長鬍子。女子懷裡抱著嬰兒。妳當時驚訝地跟我說:「這可憐的女人活在牢裡,而且是移動式牢房,還有她跟隨丈夫的樣子,毫無埋怨、一句話也沒說……」我還記得妳當時很憤怒、很無法理解的反應。然後妳接著說:「巴黎機場的海關不可能讓她踏進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