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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花五週年】林飛帆:進步運動者有道德包袱,這是我們跟保守派的差別

【太陽花五週年】林飛帆:進步運動者有道德包袱,這是我們跟保守派的差別
作者提供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過去這幾年民眾從反國民黨到反民進黨,這個過程中當然有些民粹的因子,但這件事情並非不可逆的——它需要一個載體,看接下來這一年或兩年內有沒有一股運動力去扭轉。

採訪:吳奕柔、張育萌
撰寫:張育萌

林飛帆,從2008年踏上野草莓學運,在成大成立異議性社團,從台南串連起公共議題參與者;一路到2012年的反媒體壟斷運動,反對中資財團控制媒體,戰場轉移到作為「首都」的台北街頭。

2014年3月18日,台灣媒體的鎂光燈突然集中到這位軍綠色外套的年輕人,站在中華民國最高立法機關的議場,經歷了585小時的佔領立法院,喚起台灣社會關注國會議事,對抗黑箱「服貿」與馬英九政府不斷朝中國靠攏的經濟政策。

這場中華民國史上首遭的國會佔領抗爭運動,亦是1990年代台灣民主化後強度最大的公民不服從抗爭佔領行動。行動退場後,抗爭者從濟南路側門離開立院,繼續呼喊著「捍衛民主」、「遍地開花」。時代力量、社會民主黨等小黨紛紛成立,民主進步黨也在2014年地方選舉與2016年總統大選獲得空前的勝利,「國民黨不倒,台灣不會好」一度成為琅琅上口的口號,台灣本土意識與進步價值成為執政者的主要政策與論述。

太陽花學運過後五年,2019年的今日,本土價值重新面臨「兵臨城下」的窘境。2018年底地方選舉,民主進步黨幾乎全軍覆沒,中國國民黨成功「翻轉」九縣市,共拿下15席縣市長,同志婚姻、性別平等教育、東京奧運正名公投等「進步價值」公投議題,也幾乎由保守勢力反撲式滅頂,傳統綠營票倉的高雄市也以「韓流」席捲全國,挾著選民對進步改革的失望,強勢逆轉太陽花後的「太陽花」、「天然獨」世代政治論述。

讓人不禁好奇,這劇烈變化的五年之間,太陽花世代去了哪裡?太陽花學運領袖林飛帆,現在回頭望,318的「出關播種」,是否還在台灣社會萌芽成長?台灣的本土價值支持者,我們可以做些什麼?

林飛帆2
作者提供

回到那年的「人民議會」:闖進國會建築的他們,經歷了什麼?

談到那年的議場佔領,參與群眾的權力關係,是永遠都沒有標準答案,卻也是所有群眾運動都必須面對的議題。議場佔領以「人民」為主體,但卻仍然必須面臨運動中群眾組織的權力關係。

這整段學運的過程,很大一部分是仰賴過去社運人際網絡的連結。林飛帆提到:「一開始這個運動並沒有選出誰做為代表,純然是過去好幾年的運動之中,運動圈內普遍認識,或大家都知道我們,也因此,媒體上形象可能呈現起來比較鮮明。318偶然的因素是我們進去議場的第一個晚上,那時候警察攻堅,我們排了一串名單——如果到時候誰被抓,誰就要替補,因為得有個人主持議場。

現在回頭看,當然,最後的情境是我們守下來了。我跟陳為廷變成要拿麥克風的人。我印象很深刻,第二天我想把麥克風交出去的時候,整整兩天都沒睡,但我後面的人都回去睡覺了,麥克風交不出去。一直到第三天,我才正式走出議場。這段剛開始定調學運的過程,我們成為主要跟媒體講話的代表,然而,實際上這個運動背後有一大票的人,在這過程中是比較不被看見的。」

「運動第三天,我一直聽到外面有幾萬人,但我一直沒有概念。直到我第三天從青島東路走出去,我看到滿坑滿谷的人,被眼前的畫面強烈的震撼。心裡想『哇賽,真的搞那麼大⋯⋯』印象很深刻是那一踏出去的瞬間,看到很多人的衝擊感,很難言喻的感覺,那時候心裡很衝擊。」

林飛帆說「大家在談運動領導者的時候,說我們是領導者,但我們都知道實情不是那樣,很多時候大家都是被推著走的。」

從野草莓走過:是什麼樣的時代土壤,長成了太陽花?

林飛帆認為,當年318是很多股力量的結合。第一股是反國民黨,第二是對中國因素很關注,這跟反國民黨很重疊;另外,是並不反對國民黨也不太關注中國因素,而認為民主程序被國民黨破壞,這些人是對民主信仰的一群,也為數不少。除了這三股力量外,還有另一群人,在意的是自由貿易,有許多左翼份子是在這股支流裡面。

「我認為是有這四股力量匯集」他說,「而我覺得跟現在社會不太一樣了。」

「從2008年那幾年大大小小的抗爭不斷,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社會各領域,各種議題都在抗爭。青年運動也是一環,以學生為主,是好幾年下來的累積——大家想要扳倒國民黨,尤其是兩岸政策——從ECFA到兩岸服貿,中國透過各式各樣的方式進入台灣,這強烈的不信任不斷累積,是導致運動規模這麼巨大的主因。

不過,以學生運動而言,林飛帆提到早期學生運動強調學生的特殊性,就像是90年代後學運的發展強調學生身份的特殊性。「這可能是一種道德高度,但是在2008年野草莓學運時期是一種拉扯,一方面,運動者想要保有學生的特殊性,又想要涵蓋整個社會的氛圍,那時後內部就一直有辯論,如何面對社會?如何跟社會協調?這種種問題,也引導到學運長期的辯論——『到底要不要政治化?』這是一個持續不斷辯論的議題。」

2008年野草莓學運後,學生跟社會的關係更為緊密。除了學運社團串連之外,NGO也是。一切才慢慢演變成2014年318學運的模樣。這個過程是學運慢慢過度到比較成熟的狀態——學生不需要標榜是一種站在道德高低的形象,反而在社會不同類型的團體去合作。

太陽花 學運
Photo Credit: Eddy Huang @ Flickr CC BY SA 2.0

野草莓學運當時成了許多學生關注公共議題的行動啟蒙,運動結束後,林飛帆當時將戰場轉移至成大校園,並且開始跨越南北串連學生社團。他談到,「以我自己的經驗,南部學運社團雖然有歷史,但是比較斷裂的,在台北的狀況不一樣,跟台大的狀況也不一樣——台大從大新、大陸到改革性社團,慢慢發展起來的路徑相對是比較完整的,中南部社團有些歷史上的斷裂。我剛進成大時候想要找過去學運社團的遺跡,我覺得資源上的落差中南部是自行學習、沒有人帶的,比較少學長姐傳承下來的脈絡。」

社團的發展不連貫,也跟中南部的長期以來議題比較不被看見有關,同時導致招生也比較困難。林飛帆說,剛成立零貳社才十幾個人,後來曾經變成個位數。一直到三一八後,大家才積極參與。「我們處在很多議題都是邊緣的狀態,那種情況底下很難讓人知道原來有一群人在做這件事,尤其早期網路發展沒有很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