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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鐵志《想像力的革命》:暴烈與美麗——石牆暴動與同志運動

張鐵志《想像力的革命》:暴烈與美麗——石牆暴動與同志運動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石牆暴動並不是同志權益運動的起點,也不是真空中誕生的——此前已經有許多勇敢的抗爭和組織,但那場暴動確實斷代了同志運動的兩個時期:許許多多人在其後加入這場運動,爭取他們的權利和尊嚴。

文:張鐵志

暴烈與美麗:石牆暴動與同志運動

1.

1969年6月28日午夜在紐約石牆酒吧裡面和外面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個動人的人生故事。

在此之前,他們在社會中是隱形的,他們在生活中被嘲笑、被霸凌、被蔑視、被逮捕。

他們所有人都是罪犯(criminal)、是罪人(sinner)、是心理病人——1952年,美國精神醫學學會正式把同性戀列為精神疾病。

在1950年代美國國內強大的反共氣氛中,他們甚至被政府視為是國家安全風險,因為他們的身份可能被蘇聯間諜用來威脅,所以無數人因為性傾向被政府開除、被軍隊解雇,例如本來是哈佛天文學博士的卡梅尼(Frank Kameny)。

然而,也是在1950年代,美國最早的同性戀權益組織在洛杉磯成立:「麥塔辛協會」(Mattahine Society)。這個名字來自中世紀法國的一個組織,其成員都是戴著面具,一如當代同志在真實生活中的狀態。

這個組織慢慢地在美國幾個大城市建立分會,但創辦人Harry Hay卻因為共產黨員身份不得不辭職,以免牽連組織。

1955年,一對住在舊金山卡斯楚街的女同志情侶Del Martin和Phyllis Ann Lyon和幾位女性夥伴成立了美國第一個女同性戀權益組織「比利提斯的女兒們」(Daughters of Bilitis,簡稱DOB)。

同一年,三十歲的黑人女性在南方的蒙哥馬利拒絕坐上種族隔離的巴士,整個小鎮展開杯葛運動。這是黑人民權運動的起點。

同志運動和黑人民權運動在當時爭取的目標運動都是:要求被平等對待,要求融入主流社會。但當此後黑人的火越燒越烈,同志運動卻更為孤絕。

畢竟,他們面對的是體制設下的一個無比巨大而黑暗的櫃子。

2.

進入六○年代,一切似乎都開始鬆動了。民權運動的前進、〈休倫港宣言〉、甘迺迪總統的召喚、狄倫的歌聲,少數同志也開始採取越來越大膽的行動,挑戰這個社會最深沈的禁忌。

1962年,當聽見一群心理學家在紐約一個電台節目上公開討論同性戀的病態後,一個年輕同志威克(Randy Wicker)說服電台經理讓他和其他幾位公開同志上節目訴說心聲:這個九十分鐘的節目成為美國電台史上第一次同志公開發聲,許多媒體跟著報導,《紐約時報》說:「電台:禁忌被打破了。」兩年後,他又成為第一個上電視的公開同志。從62年到65年,主流媒體關於同志的報導迅速增加。

1965年,整個美國的反抗開始激進化,紐約和華府的麥塔辛協會分會也開始由激進派青年掌握,試圖更直接對抗體制。

那一年,SDS在華府舉辦第一次的大型反戰遊行,同志組織則舉辦了第一次的公開示威:接連兩天在白宮和聯合國大樓前,抗議古巴政府和美國政府對同志的歧視(導火線是古巴政府把同志集中關起來)。雖然只有幾十人,但他們被鼓舞了。

三個月後的7月4日,美國獨立紀念日那天,麥塔辛協會以及DOB在費城舉行示威,以凸顯雖然美國革命的精神是自由與平等,但仍有許多男男女女被徹底剝奪這樣的權利。三十幾人中,男性穿西裝打領帶,女性穿裙子,有秩序守禮儀,安靜地在現場繞圈圈,舉起牌子寫著:「同性戀權利法案」、「一千五百萬同性戀美國人要求平等、機會和尊嚴」。他們決定此後每年都舉行這場活動。

1966年夏天在舊金山,警察進入一家扮裝皇后和跨性別者常去的咖啡廳Compton Cafeteria,但他/她們不願繼續忍受,憤怒地對這些警察丟擲杯盤,打破警車玻璃,次日繼續在咖啡店外抗議警察暴力。那是第一次同志的激烈抗暴。

再到68年,美國社會陷入極度的躁動,黑人解放運動來到高潮,反戰運動無比亢奮,暴力出現在報紙頭版,革命成為日常的語言。

此時關於同性戀的主題,不論在藝術界或媒體界,也已經越來越多——幾年前從日本移居到紐約的一名年輕女性藝術家,在68年11月進行了一場男同志婚禮的「行為藝術」,她的名字叫草間彌生。

69年一月,《時代雜誌》第一次以同性戀作為封面故事。

年輕的同志Carl Wittman很早就參加學運組織SDS,且和學運領袖海頓一起去紐沃克從事社區工作。後來因為不滿海頓的恐同傾向,他離開新左派團體,前往舊金山從事同志運動。69年5月,他目睹此地日益激烈的黑權運動或者同志運動,激動地寫下一篇〈同志宣言〉(A Gay Manifesto)。

他在宣言中提出三個原則:承認你是不同的、要求你被尊重、照護好你自己的利益。「我們必須要知道,我們之間的愛是好事,而不是不幸的,而且我們有很多可以教導異性戀的部分:性、愛、力量和抵抗。」

他也批評其他左派運動認為比起同志運動,黑人解放或是結束美國帝國主義才是最重要的。

「在曾經有挫折、疏離和犬儒的地方,現在有新的力量出現。我們對彼此充滿了愛而且願意展現出來,我們對於那些對待我們種種不公充滿了憤怒。當我們回想這麼多年來的自我審查和壓迫,我們的眼淚奪眶而出。如今我們是歡欣的、高昂的,正要展開一場運動。」

6月,一份新的同志刊物在社論中呼籲:「我們要做自己….世界上有屬於我們的位置,要驕傲和興奮地作為一個同志…..黎明就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