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踢」,我們在厭惡自己的身體和擁抱自己的獨特中拉扯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性別二元的社會裡我們的同志認同和陽剛氣質被編織在一起,這是一件就算一開始再怎麼刺我們也習慣了的毛衣。如果說走在路上的不自在是社會對於膽敢展現陽剛氣質的生理女性從外而來的攻擊,那在男裝部門購物的感覺就是性別二元的社會對我們從內而外的掏空。
文:王品淳
我第一次被認為是「踢」(T,來自英文Tomboy,意思是較為陽剛的女同志)就是我第一次聽到「踢」這個詞的時候。高中快畢業時我把留了三年的長髮剪短,剪成那種在路上會被叫弟弟的短頭髮,那種阿嬤會說好好的女孩子怎麼這樣的短髮,那種走進女廁會被側目的短髮,那種把性向寫在臉上的短髮。隔天上學,宜庭在教室門口叫住我:「品淳!你怎麼剪頭髮了!很帥!」「謝謝!」我忍不住大大地笑,那天放學我還想著他的話。第二天,在T-shirt底下我穿了運動內衣,寶藍色的Nike在紫色的班服下,藍色的肩帶在衣領移動的時候很明顯,「品淳,你這樣好像『踢』喔!」文瑄對我說,我說:「是嗎?」我假裝我聽得懂笑了笑,那天開始我坐著的時候都會把腿張開一點。
身為一個陽剛的生理女性,我沒有深櫃的選擇,推到耳上的頭髮把我是同志寫在臉上,我的同志認同在性別二元的社會裡的不同是顯性的。我已經習慣了路人盯著我看,我們擦身而過的一秒鐘他可以轉頭看、上下打量或是死盯著我的胸部。我跟媽媽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只有說:「我以為你知道你選擇的這條路本來就比較難走不是嗎?」媽媽是不管白天晚上換衣服都一定要拉上窗簾的,我以為他會理解這種被入侵的感覺,我以為。
大部份時候我都會轉頭看著這些入侵我的空間的路人,有力氣的時候,我會看著他們的眼睛微笑,但是在2016年底大法官釋憲同婚案後,路上的不自在伴隨著反同勢力上升成為恐懼。那個月我站在公車站十分鐘內有十台車經過,放慢、回頭瞪著我,隔天我買了胡椒噴霧,走在馬路上我把帽踢的帽簷拉低、戴著口罩、手在口袋裡握著胡椒噴霧,一直到隔年六月。
在性別二元的社會裡我們的同志認同和陽剛氣質被編織在一起,這是一件就算一開始再怎麼刺我們也習慣了的毛衣。如果說走在路上的不自在是社會對於膽敢展現陽剛氣質的生理女性從外而來的攻擊,那在男裝部門購物的感覺就是性別二元的社會對我們從內而外的掏空。我相信性別認同來自於自己,衣服不應該有性別,但是我喜歡襯衫落在肩膀上的感覺,我喜歡沒有腰身的T-shirt貼近皮膚的感覺,我喜歡脫掉外套時木質調香水的味道,我喜歡我身上的這件毛衣。
我在女裝部門的試衣間裡試穿男裝,因為剛剛二樓試衣間前的店員說:「女生不能進來男裝試衣間,請你到樓下。」襯衫下擺太窄、T-shirt太長、長褲褲襠太長、褲管要捲,我是不是又胖了,我討厭脂肪在身上造成的曲線,它們讓我顯得好像「女生」。我胸口的扣子扣不起來,我穿回原本的衣服快步走出試衣間,我身上的那件毛衣被剝了下來。「男裝」讓我擁抱我身為女同志、酷兒的驕傲,但是媒體代表性的缺乏,服裝產業對多元身材包容性的不足,男裝部門性別二元的強烈分野,時時刻刻提醒我:你不屬於這裡,這是你拿不起的性別氣質。

半夜兩點我在女同志夜店裡,斜靠在廁所旁,我在等庭宜,酒很淡,音樂很大聲,我很清醒;身為「踢」我習慣了在主流媒體永遠找不到自己的身影,我習慣了飢渴地追尋著一個和自己相似的代表性,我習慣了既不是愛情電影裡的公主也不是王子,我習慣了失落,但是這一刻我周圍充滿了長得像我的人,他們像電視上的人一樣喝酒、親吻、擁抱,我們像電影裡的他們一樣大笑、一樣跳舞,我們像他們一樣被渴望。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香菸混著庭宜剛剛靠在我身上的味道,某一塊我也不知道破碎的自己被拼上了。
看到我靠在廁所旁,偉廷拿著酒走過來,手搭在我肩上,我們的臉靠得很近。偉廷是「踢」,是那種我希望我也能跟他一樣會打籃球的「踢」,是那種不會把「踢」當對象的「踢」,是那種把我當哥兒們的「踢」,他說:「你的妹呢?我以為你把他帶走了。」他的話讓我心裡縮了一下,因為我在學會親女生之前就知道我自己是女生了,我在學會解開別人的內衣扣環之前就知道怎麼扣上自己的扣環, 因為我知道強暴新聞被寫得像色情小說,我感受過在公車上被阿伯的目光從腳底掃到大腿,我知道11歲的時候被27歲的導遊逼著親他的感覺,因為我在成為「踢」之前我就是女性了。但是我更害怕自己喜歡這句話透出的性感,我厭惡我和陰柔的伴跳舞的時候向他陽剛的女友點頭致意,我痛恨自己想要被接納,我對我聽到這句話內心不自覺的開心感到羞恥,我對我膽敢拿著不屬於我的陽剛氣質揮舞父權的大旗感到噁心,我對自己父權的一面作噁。我說:「他去廁所了。」「抽煙嗎?」他轉頭問我,我不抽煙,但是我轉頭看著他「抽啊。」我說,我想當他的哥兒們。
身為一個「踢」就像拉著一條繩子試著平衡的過程,我們在社會傳統陽剛形象和身為生理女性的生命經驗裡,試著活出一個不需要把陽剛氣質建立在壓迫所有膽敢展現任何一點柔性的人身上的生命,但是在這個平衡之上是一個父權且恐同的社會,我們在不被接納的短髮和陽剛氣質給予的特權中拉鋸,我們在厭惡自己的身體和擁抱自己的獨特中拉扯,我們試著在這個壓迫的世界裡不傷害別人的情況下留給自己一個喘息的空間,我們在找尋自己的過程中努力避免失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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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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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風水成為我們的語言——跟著風水名師的腳步,重訪全球知名景點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無論古今中外,能夠永傳不朽的建築物,除了奠基於各地深厚的⽂化底蘊,和當時重要的哲學思考之外,其實也都依循著天⼈地合⼀理念,觀察當地的環境與氣候、為了服務使⽤者的需求⽽建設。
江名萱老師深入研究風水的契機,可以說是因為旅行所帶來的啟發——在旅行至北京故宮的時候,對於整個建築群落的方位、形狀、位置等都遵循著青囊經的原理所設計,有著強烈的感觸。
因此,原本就熱愛旅行的江老師,帶著強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走訪世界,考察各地的建築物。他發現,能夠永傳不朽的建築物,除了奠基於各地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當時重要的哲學思考之外,其實也都依循著當地的環境與氣候、使用者的需求而建設,和江老師順應自然的風水概念不謀而合。例如巴黎的聖母院、印度的泰姬瑪哈陵等建築,都能在天人合一的設計下,達到一種平衡、和諧的效果,並且更好地利用自然的能量。
與天對話:巴黎聖母院
「建築物的存在,是要為裡面的人所服務。所以,所謂好的建築風水,其實是應天、應地、應時、應人制宜。」因此,雖然我們可以看到聖母院中央的玫瑰窗,是一個非常強大的風水符號,代表光明、能量和生命力;聖母院的塔尖,也象徵著穩定、領導力,以及上達天聽的請求。但更重要的是,屬於宗教建築物的聖母院,為所有信仰著神的人們,所帶來的莊嚴、平靜感受。「聖母院營造出非常強烈的和諧的氛圍,你可以想見當時的設計師,在設計這個建築物及其所創造出來的空間時,所有的考量都是為了讓人的內在可以安靜下來、與天/神對話。」江老師指出。

巴黎聖母院建築風格是哥德式建築,它的建造開始於1163年,耗時超過200年。教堂的尖頂屋頂,不只是融合了各種藝術風格的幾何美學,更代表著天地宇宙之間的聯繫。這種尖頂建築形式,在古代被視為智慧和神聖,有向上流動的能量。象徵著天空和地球之間的聯繫,連接聚集天地宇宙之間,讓整個建築物更加神聖,充滿生氣和活力,並為⼈們帶來好運和幸福。
在古代文化的哲學中,太陽代表著宇宙和自然界的秩序、生命和創造⼒、上帝神性力量等等。所以在建築的設計和規劃中,必須要考慮季節的變化,和太陽的位置,以確保光線在建築空間中,可以達到最佳的利用。聖母院的三扇玫瑰花窗,被認為是世界上 最美麗的玻璃藝術品之⼀,當你走進聖母院中,透過玫瑰花窗所照進來的彩色光芒,加上吟誦詩歌的聲音,還有焚燒香料所產生的煙霧,體現了像是引導人們的心靈,通往宇宙智慧神性的力量,彷彿可以治癒和平衡我們的身心。
「整體而言,巴黎聖母院的每一項設計、每一處細節,都讓人感到非常平靜。」江老師又補充道:「這就是好的風水,所帶來的能量。」
深埋於地的愛:泰姬瑪哈陵
談完了聖母院,江老師又繼續分享她在泰姬瑪哈陵的經歷。「如果聖母院是一棟與天對話的建築,那麼泰姬瑪哈陵想要傳達的,則是一份深埋於地的愛。」位於印度的泰姬瑪哈陵,不只是印度文化的代表性建築,也是世界文化遺產之一。泰姬瑪哈陵始建於1632年,耗時約22年完工,在建築風格上,它結合了印度傳統建築和伊斯蘭建築的元素,以白色大理石為主要建材,建築外牆有細密的浮雕和嵌花紋飾,表現了印度文化的細膩和精緻。在陽光照耀下,白色大理石的建築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展現出浪漫、華麗的氣息,「但是當你走進泰姬瑪哈陵之後,除了感受到它的莊嚴、神聖之外,還有一份濃烈的愛情。」江老師說道。
蒙兀兒帝國的第五代皇帝沙賈汗,和他的妻子慕塔芝.瑪哈王后深深相愛,即使沙賈汗要前往戰爭的最前線,慕塔芝也會相伴在旁,兩人感情十分深厚。但令人惋惜的是,慕塔芝在1631 年的征戰途中難產而亡,沙賈汗在悲痛之餘,承諾為她建造天上人間、無與倫比的美麗陵墓——泰姬瑪哈陵。

這座象徵沙賈汗畢生激情和財富的美麗紀念物,每年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國內外遊客前來參觀,感受這份愛情的真切。「剛才講到聖母院有尖塔,我們可以注意到,泰姬瑪哈陵的屋頂也是尖頂,同樣象徵著天空和地球之間的聯繫。皇帝沙賈汗希望透過泰姬瑪哈陵向上連接,跟他⼼愛的瑪哈王后能夠永恆緊密在⼀起。」泰姬瑪哈陵在風水上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利用水池來達到陰陽平衡的作用。「水是陰性的象徵,而白色大理石所建造的陵墓則是陽性,因此,水池的存在可以平衡建築物和自然環境之間的陰陽能量,創造出和諧的能量和氛圍。」除此之外,江老師也認為在像印度這樣炎熱的地區,利用水池的清涼氣息,撫平人們的情緒、創造安定氛圍,進而幫助人們減輕壓力、放鬆身心。因此泰姬瑪哈陵也是一個「應天、應地、應時、應人而制宜」而建成的建築典範。
傳世六百年之作:北京紫禁城
紫禁城是中國古代明、清兩朝24位皇帝的居所,建於明成祖永樂4年(1406),於永樂20年(1420)完工。占地面積72萬平方公尺,建築面積約15萬平方公尺,是世界上現存規模最大的宮殿型建築,整個建築群給人威嚴而神聖的感覺,是皇權的象徵。雖然紫禁城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歷史,但依然保持著它的輝煌和美麗,其中風水的佈局,是紫禁城能屹立不搖至今的重要因素之一。
當年永樂皇帝在建造紫禁城的時候,他要求紫禁城建築佈局形狀和方法,都要符合風水學中的宇宙觀,以及天地人萬物合一的理論。因此,紫禁城的主要建築,都建在南北的中軸線上,這代表著能夠吸收天地間的能量,東西方向的建築物較少,是為了可以利用南北向的通風和自然循環,達到環境的舒適感。
以紫禁城太和殿的設計為例,這個皇帝接近朝臣的宮殿,不僅考慮到太陽的位置、建築物的形狀、360度的方位等等,還有周遭的水源、水流、風向、陽光以及山水環境、生活機能等多個面向。例如太和殿的正門面向南方,就是為了要確保日照充足,可以為太和殿帶來更多的光線和暖氣。而在正午時分,陽光會直射在皇帝的龍椅上,讓這裡充分地接收滿滿的太陽能量。
青囊經中提到:「明地德,立人際,因變化,原始終,此謂之化成。」紫禁城風水設計,是創造出一個巨大的立體空間,裡面有陰陽、南北、前後、東西、左右、內外、動靜、虛實,是因為建築師/設計師能夠將這些元素完美的連結起來,因此成就了永垂不朽的紫禁城。而整個紫禁城的建築群,也因為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呈現出一種高超的的藝術美感。
「如果我們回到600年前,紫禁城建造之初,想必是永樂皇帝將想法、理念,與設計者溝通之後,所誕生的結果。他們當初的偉大理想是什麼?風水方法又是什麼?在整個建造的過程中,永樂皇帝和設計者之間的信任也是非常的重要。作為皇帝,永樂皇帝必須展現領導者的遠見和決策力,但又必須給予設計者充分的自由和支持。讓他們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華和創造力。如此一來,才能共同完成這件舉世無雙的建築作品。」江老師補充道。
「風水的學問,是全世界共通的,我們東方有陰陽五行術數之源的《河圖洛書》,西方也有由四元素和以太所對應而形成的梅塔特隆立方體。」建築設計最精彩、也是最核心的表現,就在於它如何讓人心的空間、建築的空間、自然的空間、宇宙的空間,互相連結滲透,能量循環不已。對江老師來說,無論古今中外,這些能夠矗立千百年之久的建築物,都是能順應著自然的脈動、四季的變化,讓建築引導著宇宙、自然的能量,為身在其中的使用者所服務,同時創造出最適合使用者的安適環境,使用者自然能夠感到心神平靜,從而展現宏大的精神面貌。江老師也相信,風水的千年智慧,是值得我們現代人細細研究、推廣的一門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