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汀赫佐的現代舞劇:當我們在煙塵瀰漫的《家》裡相遇

克里斯汀赫佐的現代舞劇:當我們在煙塵瀰漫的《家》裡相遇
Photo Credit:ICI - CCN Montpellier Occitanie臉書專頁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沒有一個藝術創作者不曾以「家」為題,Christian Rizzo的《家》並未嘗試演繹常人較易直接聯想的親情、羈絆、關係等元素,而是反覆碰觸個體與個體之間,疏離或緊密的連接形式。或許《家》的歷史發明與宇宙建立其實沒有起點,也並未完成,她只是一樁永遠的進行式⋯

沒有一個藝術創作者不曾以「家」為題,當家是名詞,她是故鄉、是羈絆、是初衷或噩夢的原生地;當她是動詞,可以是成長、是思念、逃脫或回歸;她可以是更為千迴百轉的形容詞,是溫暖、安定、舒適、欣喜或悲傷、空虛或滿盈。正因她與我們每個人的生命經驗都無可避免地在親密與疏離之間不斷游離擺盪,家是一個永不退流行的創作主題之一,可以平易近人也可以錯綜複雜。

2018年甫獲台灣文化部頒發「台法文化獎」,出身服裝設計的法國編舞家克里斯汀.赫佐(Christian Rizzo),有著策展、編舞、表演、舞台與服裝設計等多重身分,甚至曾是位搖滾樂團樂手。

2007年便曾進駐台北國際藝術村的赫佐現任法國蒙皮里耶國家舞蹈劇場總監,作品曾多次來台演出,2018年擔任臺中國家歌劇院台灣國際藝術節(TIFA)策展人,與台灣因緣匪淺。

赫佐的創作擅長以裝置和燈光架構作品空間甚至是主導敘事節奏,在他的作品裡,裝置與表演、煙霧、燈光、舞台之間並沒有主從關係,也並非為彼此服務,所有舞台上的元素都是作品動能的提供者,整個作品便是一個巨大的有機體。一個戴著面具的黑衣舞者在一片寂靜中站上潔白的舞台,重複幾個意義費解的動作循環,陪著他的只有一個稜角分明的金字塔型土堆。

一震刺耳噪音襲來,巨大的燈管裝置旋即亮起,錯縱交織的LED燈管如靜止的閃電般懸吊在舞台上方,隨著電子聲響不定閃爍著無解的密碼。14名舞者此起彼落自舞台四方出現,舞步零散而似無規則可循,偶爾串聯出幾個可辨的主題卻又旋即消散。

燈光、音樂、裝置、表演都在有限的變化和發展中持續令人不安的流動,刺耳的電子音樂和鑠目的燈管更是挑戰著觀者的極限。直到一名舞者拿起鏟子將土堆破壞,塵土將白色的舞台染了色,舞者在揚起的煙塵中狂舞,彼此間的互動從先前的疏遠逐漸彌合。一輪明月不知何時懸掛在舞台上,舞者們戴著色尖帽翻動地上的土堆,燈管裝置逐漸從原本的雜亂無章彼此接合、拼接,最後舞者們戴上動物面具,圍著圓圈跳著精神開朗的群舞。

赫佐在舞作理念提到「你找到一間房子,你蓋了一間房子,你邀人共享的房子,你選擇離開的房子」,這個空間「連結了短暫停留或是終身駐足的住客」並且讓他們「共創複形的歷史,在此共同寫詩」。

赫佐匠心獨運的裝置設計在《家》裏頭展現為大型的可動式燈光懸吊裝置,這個佔去劇場鏡框將近三分之二的燈光裝置為14位舞者提供了彼此之間唯一的連結,從紛亂到穩定,這個不斷變化的裝置恰似赫佐在創作概念所提到的,成為連結了短暫停留或是終身駐足的住客的「房子」。

14位舞者在作品前大半部都看似零落而毫無關係,任何有戲劇張力的情節都極為破碎,作品的前進與推動涓涓如水,沒有明確的段落甚至節奏顯得有些拖沓。前半段漫長的(儘管這個作品全長其實只有65分鐘)的關係建立,和後半段的逐步合作、改造舞台裝置,都似乎是在演譯某種歷史文明的創造,前仆後繼來到世間的人們,在某種力量的驅動下彼此交織生命的藍圖。

《家》在後半段出現的大量象徵〈土、植物盆栽、動物面具、月亮〉卻又都沒有明確的解釋,又或者,是赫佐不希望被解釋(畢竟誰的家不是喧嘩嘈雜,卻又奏著不同的聲響?)。當有著動物臉孔的舞者們踏著歡快積極的舞步離去,舞台上還留著一個披掛床單,如萬聖夜變裝的幽靈駐足,它是旅人抑或住客?正要離開或是留下?《家》並不知道。

沒有一個藝術創作者不曾以「家」為題,克里斯汀.赫佐的《家》並未嘗試演繹常人較易直接聯想的親情、羈絆、關係等元素,而是反覆碰觸個體與個體之間,疏離或緊密的連接形式。或許《家》的歷史發明與宇宙建立其實沒有起點,也並未完成,她只是一樁永遠的進行式,敘述亙古至永恆的眾生。

責任編輯:游千慧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