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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是枝裕和親自撰寫的小說版《小偷家族》

導演是枝裕和親自撰寫的小說版《小偷家族》
Photo Credit: 電影《小偷家族》製作及劇照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喂。」聽到這個聲音,祥太便無法動彈。山戶爺爺緩緩地從房間走出來,下了階梯穿上涼鞋,從玻璃櫥櫃抓了兩支果凍棒,伸到祥太面前。「這個給你。」祥太默默地接受。「不過……別讓你妹妹做那種事。」

文:是枝裕和

在夏季白色的陽光中,祥太和凜走在看得到晴空塔的河畔。

凜來到這個家,已經過了半年。

春初時,凜失蹤的新聞曾經在八卦節目喧騰一陣子,但是在接二連三發生的事件與醜聞當中,這個話題也逐漸遠離民眾關心的焦點。

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避免經過凜原本居住的團地及警察局附近,不過當祥太和凜兩個人在一起玩時,路過的人只會當他們是感情很好的兄妹而投以微笑,並不會起疑。

就算有人記得那則新聞,觀眾多半相信小孩是遭到雙親殺害,好奇的眼光應該就如信代猜想的,都朝向住在團地的年輕夫婦。

祥太爬上河堤,聽到河川的反方向傳來少棒練習的聲音。

他的背心上黏了許多在行道樹和草叢找到的蟬殼。他從鐵絲網窺視操場,看到和他年齡相仿的男生分為白色與藍色球衣,正在進行比賽——或許是地區大賽的預賽吧?

隔著鐵絲網的綠色草地閃閃發光,上面飛著蜻蜓。

在孩童劃一的吆喝聲中,揚起的塵土氣味也飄到祥太這裡。

祥太用左手手背擦拭沿著臉頰滑下的汗水。

「哥哥。」

對棒球沒有興趣的凜似乎在雜木林裡發現了什麼。

「什麼事?怎麼了?」

祥太一副哥哥的口吻詢問,跑到凜的身邊。

「蟬殼在動。」

凜指的方向有一隻蟬的幼蟲。

這隻幼蟲大概是搞錯了從地底爬出來的時機。此刻已經過了中午,牠卻才剛開始緩緩爬上樹幹。周圍已經迅速湧來螞蟻大軍。

「加油!」

兩人齊聲鼓勵幼蟲。

「加油!加油!」

幼蟲順利爬上樹、從兩人眼前消失之後,凜仍然擔心地仰望著樹好一陣子。

「不要緊嗎?」

「不要緊。」

「牠已經變成蟬了嗎?」

「變了。」

他們反覆這樣的對話三十次左右,凜才終於離開現場。棒球比賽已經結束,看來好像是藍隊贏了。

祥太感到口很渴。他想要吃冰。他想吃蘇打口味的嘎哩嘎哩君剉冰棒,不過就算只有塑膠管裝的便宜冰棒也好。他身上沒有錢,因此決定去山戶屋。

店裡空蕩蕩的,除了兩人以外沒有其他顧客。山戶爺爺仍舊沉迷在詰將棋中,不過在沒有其他顧客的情況下,打開放冰淇淋的冰箱進行「工作」太危險了。

祥太考慮先來教導凜如何「工作」。店門口懸掛著色彩繽紛的彈力球。凜背對著店老闆站在那裡,正在仰望那些彈力球。

祥太走過來,站在老闆與凜之間遮蔽視線。就如在超市時阿治曾經支援祥太,這回輪到祥太替凜提供掩護。祥太頭也不回地用左手朝凜的背上送出暗號。

(就是現在。)

凜模仿之前看到的方式進行祈禱,不過原本應該把手背貼到嘴唇,她卻錯貼到額頭上。

她拿了最喜歡的黃色彈力球,雙手緊緊握住,到店外之後給祥太看,示意他(成功了)。祥太點頭表示(很好),正要走出店門,卻聽到老闆對他喊了聲:「喂。」

聽到這個聲音,祥太便無法動彈。

山戶爺爺緩緩地從房間走出來,下了階梯穿上涼鞋,從玻璃櫥櫃抓了兩支果凍棒,伸到祥太面前。

「這個給你。」

祥太默默地接受。

「不過……別讓你妹妹做那種事。」

他說完,模仿祥太每次偷東西前做的祈禱手勢。爺爺早就洞悉一切了。

祥太連呼吸都忘記,走到店外。

手中的果凍很冰。

他知道凜跟在自己後頭。他不知道該如何理解爺爺那句「別讓你妹妹做那種事」。

他只知道胸口一再湧起苦澀的滋味。這是他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感受。

信代和同事根岸兩人又被叫到洗衣工廠的二樓。

「你的意思是要炒魷魚嗎?」

信代直截了當地問越路。

「我們也很為難。如果一定要裁員,就得從時薪高的兩位選擇一位了……」

越路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歉疚地說。

信代和根岸互相瞥了一眼對方的臉。

工廠招募了時薪便宜的新人,因此打算裁掉兩名老鳥中的一個。

更可惡的是,越路不想自己當壞人,便把決定權丟給她們。

「妳們兩位可以自己去討論一下嗎?」

如果拒絕的話,恐怕兩人都會被炒魷魚。阿治自從腳受傷之後就懶病復發,根本不打算認真找工作。信代心想,要照顧那樣的男人,自己此刻不能離開這家工廠。

兩人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間,沒有回到工作場所,而是走向工廠後門。後門面對網球場。在蟬鳴聲中,不時可以聽見球彈起的清脆聲音及男女的笑聲。

平日的白天就在打網球,真是悠閒。

信代想到和自己目前處境的落差,不禁怒從中來。為什麼自己總是抽中下下籤?自己犯了什麼錯?或者只是運氣不好?

她茫然地想著這些問題,被根岸搶先開口說「讓給我吧」。

「憑什麼是我離開?」

「……所以我才拜託妳。」

「大家彼此都很辛苦吧……又不是只有妳。」

根岸今年春天和丈夫分手,現在必須獨立撫養小孩。支付贍養費的約定只被遵守了兩個月。即便如此,信代要是此刻同情她,自己就會陷入困境。

「如果妳讓給我……我就不會說出去……」

根岸仍舊維持異於平常的強硬態度。

「妳不是也在偷嗎?」

信代以為她指的是偷顧客遺失物的事情,便如此反駁。

「不是這件事……是新聞。」

信代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我看到了。妳跟……那個女孩子在一起。」

原來如此,這女人說的是凜的事情。一定是一起去超市或哪裡買東西的時候,被她看到了。她竟然利用這個把柄,想要將這次的事導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太驚人了。

根岸明明年長三歲,平時卻把我當姊姊一樣看待,我也自認和她的交往距離比其他同事更親近,沒想到她竟恩將仇報——如果是以前的信代,或許會揍她臉頰一拳讓她聽話,但是現在卻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