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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種人性》:「暴動的新演化形式」不可或缺的,是目睹種種暴行的童兵

《十種人性》:「暴動的新演化形式」不可或缺的,是目睹種種暴行的童兵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埃伯特推論,在童兵身上,那種阻止殺害他人的抑制,要不是在他們所處那種泯滅人性的環境裡失靈了,就是在某些兒童身上根本並未習得—尤其是在兒童成長於武裝團體的情況。

文:狄諤斯(Dexter Dias)

正當我在新千年第二個十年裡寫下這些故事,世界各地大概有三十萬名童兵。在全球八十多起軍事衝突裡,這類孩子常被要求執行最危險和最可怕的任務。他們不僅擔任搬運工、守衛、探子、女傭(偶爾也有男傭),還被當成性奴隸,或者被視為消耗品,推上前線—用來吸引火力或耗掉敵方子彈、當誘餌犧牲掉、做為尖兵派到未知領域用雙腳和肉身掃雷。

各大洲的衝突區創造了成千上萬生活在悲慘境況的棄兒或孤兒。 因此,衝突本身對於招募軍士非常有效。布蕾特(Rachel Brett)和施佩希特(Irma Specht)深入研究過童兵的角色,這兩位研究員表示:是戰爭找上他們。而且,正如埃伯特與同事紹爾(Maggie Schauer)所述,「在歷史上,童兵從來沒有扮演過這麼突出的角色。」

這種改變可能就是第四代戰爭(fourth-generation warfare, 4GW)的一部分。第四代戰爭進行的方式,在質的方面有所不同,主要是靠非正規戰力(非政府軍)來打仗。這是一種高度象徵性的戰爭,不僅打擊身體,而且也打擊心靈。其中一項關鍵武器,就是引發某種恐怖。

這種戰爭鎖定平民,施以大規模暴行、徹底的性暴力、屠殺和殘傷。的確,戰爭傷亡中,平民所占的百分比在整個二十世紀裡都在增加。在這當中,童兵變成前美國陸戰隊上校漢默斯(Thomas Hammes) 這位反暴動專家所稱的:是今日這種「暴動的新演化形式」不可或缺的。世界各地都有兒童被部署、利用、用掉。從英國,他們前往敘利亞。在中非共和國,他們被迫加入武裝團體,或是因為戰亂而被捲了進去,就像賽拉那樣。

但是,並非所有孩子都以相同方式,回應身為童兵的新生活。他們目睹的種種暴行提供了條件,可能引發嚴重的精神和心理後果,甚至是創傷後壓力疾患。然而,正如埃伯特和紹爾所發現的,在某些孩 子身上,事情並非如此。

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有一種漸進轉變,發生在他們如何看待和體驗自身被迫犯下或目睹的暴行。一開始,那很令人驚恐。相符於卡許曼團隊的發現,他們覺得施暴這事深深令人苦惱。比方說,柯莉這名年輕女子曾於十三歲時,在烏干達被科尼的聖主抵抗軍抓去。指揮官下令她用棍子打死她朋友。

我知道我不想這麼做。桃樂絲就趴在我們旁邊的地上。我們站起來,還舉起棍棒。那些棍棒大概跟我的手臂一樣粗、跟我的手臂一樣長。我們開始打她,打在她的屁股、她的肩膀、她的後背。我聽著她哭喊呼救。大家都在看著我們⋯⋯我覺得很無助。然後桃麗絲哭喊我的名字。她喊著:「你要打死我了,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 結果現在你要打死我了。」我盡可能放慢了下手的速度,而且回答她:「我不想這麼做,我是被逼的⋯⋯我希望我不用這麼做。」之後桃麗絲就沒出聲了,她不再哭了。

然而,經過一再暴露於這種經驗,施暴可能變得不只是正常、且可接受的,而且是令人著迷的。那會變得令人興奮。這種機制正是埃伯特與同事在促慾暴力研究裡,試圖理解的。

那些融入武裝團體的兒童,都具有逆來順受、不世故和迷惑等特質,這提供一扇很大的「機會之窗」,讓暴力能轉變為一種激勵。兒童的眼界較窄,他們比較不能評估風險,也比較少接觸社會規範和道德行為標準。他們的心智是可塑的,可以被打破、重塑、重新調校。 因此,他們可以被改造成「可怕的殺手」,就如埃伯特與同事在烏干達北部訪談前童兵時,所聽到的。

渥太華大學的兒童心理專家麥克盧爾(Richard MacLure)和丹諾芙(Myriam Denov),撰文論及他們對獅子山前民兵做的研究,內容提到孩子被塑造成犯下「不可言喻暴行」的戰士。埃伯特推論,在童兵身上,那種阻止殺害他人的抑制,要不是在他們所處那種泯滅人性的環境裡失靈了,就是在某些兒童身上根本並未習得—尤其是在兒童成長於武裝團體的情況。

或許,這是預料中事。那很駭人。我們情願事情不是如此,但那是可以預料的。這種逆來順受又被隔絕的兒童,畢竟很容易受影響。正是在此意義上,查德軍隊有一名高級軍官說:「童兵很理想……你叫他們殺,他們就殺。」

然而,在對童兵進行的研究調查裡,更驚人的發現是:那些更加「殘酷」的人、那些頻繁擁抱暴行和殺戮的人,並未遭受相同比例的創傷後壓力,即便他們參與或目睹了極端的暴力、恐怖和死亡。這是一項有力的發現,調查對象是各衝突區的童兵,範圍涵蓋從西尼羅和南蘇丹、到斯里蘭卡,再回到剛果和盧安達種族滅絕。這些孩子開始以非常特殊的方式行事:「……在他們殺了某人之後,他們坐在一塊,聊起他們的殺戮事,就好像聊著一場冒險,然後重新表演受害者的苦難。」埃伯特發現,他們在嘲弄,他們在笑。

近乎歐威爾式的發展

賽拉必須保持警覺,不讓別人看到她對那男孩友好。這不只是因 為她被「給了」副指揮官托內爾,更是因為成年頭目勸阻青少年過從甚密。他們總是擔心孩子會逃跑。因此,有點像是麥可和安東尼在伏塔湖的經驗,要是有人試圖逃跑或背叛,那些頭目就會發出可怕的連坐威脅。

研究人員發現,這種模式也存在於中非共和國以外。中非大湖區坐落著蒲隆地(潘格納那位特別病人的出身國)。在該國首位民選總 統於 1993 年被刺殺後,多數族群圖西族和胡圖族叛軍的內戰,奪走超過二十五萬條性命。成千上萬的兒童被徵入交戰雙方。絕大多數前童兵都告訴研究人員,締結友誼是受到禁止的。在一種近乎歐威爾式的發展當中,個人之事不如理想和願景重要,忠誠是對於團體的,而不是對於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