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慰安婦紀念日:在殖民與族群的交織脈絡中,看見台籍慰安婦的生命差異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我們進而可知,「慰安婦」受害者原住民女性的處境,於看似平面的「慰安婦」受害議題討論當中,切出更艱難的差異困境;而在這雙重殖民脈絡中,也再次映現殖民統治如何幽微地持續剝削、阻擾受害者女性往後的行動力。
自1991年8月14日,韓國「慰安婦」金學順(김학순)女士現身揭露二戰期間的日軍性暴力行為迄今,時光不覺已流轉28年。直至今日,關於「慰安婦」討論,通常環繞於性暴力問題,或是國家政府政治角力,卻可能在無形之中,將「慰安婦」受害者女性們的經驗同質化;換言之,人們對於「慰安婦」的想像可能是二戰期間的日軍性奴隸被害者,卻難以更細緻地看見那些女性生命經驗,而那些女性生命經驗正和殖民問題相互交織。
事實上,「慰安婦」議題揉雜著性別與殖民脈絡,也因此,即便是同為「慰安婦」的受害者女性們,她們置身不同背景位置,進而各別背負相異的壓迫;是以,在殖民脈絡影響中,「慰安婦」受害女性處境可能呈現異質性。對此,本文以後殖民女性主義觀點切入,在這每年8月14日的「國際慰安婦紀念日」時刻,探討「慰安婦」受害經驗的女性們,置身於何種殖民情境,其情境又會如何影響她們的生命,同時反映哪些性別議題,並盼破除普遍對「慰安婦」受害女性處境的同質想像。
若欲探究「慰安婦」歷史背景脈絡,其制度可循溯1931年中國上海的大一沙龍,並在1942年至1944年之間擴張執行制度,亦即,當時日本不僅佔領土地、掠奪食糧或物品,也以「性」的侵略體現殖民者權威。於此脈絡中,眾多日軍感染性病,日本政府為預防日軍性病感染,同時企圖以「性」驅動軍兵戰鬥力,凝聚軍兵效忠國家致勝心志,慰安所進而具有系統與制度性地,展開強力執行招募。值得一提的是,這些作為「慰安婦」的女性,幾乎是從日本的殖民地(台灣、韓國)或是侵略地(中國、菲律賓)而來。通常,「招募」方法可分為三種形式。

若從朱德蘭(2019)所著的《台灣慰安婦》可見,第一種為官方招募,即便明寫著徵求「慰安婦」職缺,但關於實質工作內容卻交代模糊。不僅如此,當時女性依附於父系家庭,並置身於最次等的性別位置,她們或許被當作童養媳,或許被賣成雛妓,抑或擔起全家經濟重擔供兄弟讀書,這些女性很可能在其困境當中,前往應徵不知所指為何的「慰安婦」工作。進而可知,當時殖民情境不僅製造經濟的剝奪與壓迫,亦壟斷女性學習知識教育的機會,進而使女性難以完全知曉「慰安婦」究竟所指何意,只能各自解讀(例如推測是做護士、當助手、陪人聊天等工作)亦有職業詐欺招募方式,包括張貼徵求護士、洗碗工等內容不符的廣告。而第二種常見招募方法,即是半哄騙半命令或強行拉走,這即是奠定於殖民地特殊脈絡中所生成的「招募」形式,使得剝奪女性人權的暴力行為能客觀地成立:第三種則是如區役所派員至每間酒家或妓女戶強制抽籤制度(朱德蘭,2019)。
透過上述各式招募形式可見,身處於被殖民地的女性,處境是弱勢中的劣勢。她們的語言學習、識字教育、資訊流通等資源遭受壟斷,而這些女性困境經驗,同時映現殖民脈絡如何交織性地,進而影響著台灣不同族群的「慰安婦」受害者女性戰後生活。本文在此依循朱德蘭(2019)《台灣慰安婦》內文,以閩南籍的小桃阿嬤、原住民籍沈中阿嬤生命故事為例,看見即使同為「慰安婦」受害者女性,但在殖民與族群交織脈絡中,她們的生命經驗將有所差異。
「慰安婦」受害女性生命經驗,確實體現了多面向的壓迫可能,例如,小桃阿嬤是閩南籍台灣人,較屬於殖民地者的在地主要族群,因此,雖然小桃阿嬤家境不佳,但仍有機會接受日本公學校教育;而在《台灣慰安婦》內文中亦可見,閩南籍女性至少幾乎能國小。二戰結束後,小桃阿嬤因精通台、日語,無論是向日本政府訴求道歉時,能不用透過翻譯員,以日文發聲切實地發表自身想法,避免語言轉譯過程裡流失自我意識與聲音;也因為熟識語言運用,小桃阿嬤亦能在人來人往的熱鬧果菜市場執業生活。
相較之下,身分背景為太魯閣族的沈中阿嬤,接受教育的機會微乎其微,她既不會說台語,也不會說中文,而日文則是在日本軍隊駐點部落時,面臨強迫勞動與強制性行為經歷時稍微習得。戰後因部落文化,即是注重女性僅能和自己丈夫性行為脈絡下,間接影響沈中阿嬤四段婚姻經驗,在這四段婚姻當中,皆因丈夫得知沈中阿嬤的「慰安婦」過往後離去。除此之外,不黯台語或中文的她,亦難以在平地尋得工作機會,參與要求日本政府道歉運動時,在論述自身感受倡議需求過程中,沈中阿嬤容易進入「有口難言」的限制困境,甚或自身言論可能要被轉譯兩次以上(例以族語向懂中文的家人言說,家人再以中文向日文翻譯員解說),原意或多或少遭受削薄。
如同史碧華克(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論點指出,置身殖民處境中,作為雙重殖民者的原住民女性,她們在從屬階級邊緣位置裡正不斷地(被)消聲(劉開鈴,林津如,賴俊雄,陳健宏,李根芳,陳福仁,游素玲,2011)。我們進而可知,「慰安婦」受害者原住民女性的處境,於看似平面的「慰安婦」受害議題討論當中,切出更艱難的差異困境;而在這雙重殖民脈絡中,也再次映現殖民統治如何幽微地持續剝削、阻擾受害者女性往後的行動力。
然而,不可否認,「慰安婦」受害者女性仍首當其衝地處身於性暴力問題中,她們的自我及身體權在殖民歷史脈絡裡,共同性地遭受強制性迫害,她們皆在原本被放置於弱勢的性別位置中,進入了更為劣勢的女性困境,這即是殖民霸權與性別問題交織而成的歷史創傷。而這些女性又在不同族群背景的資源限制中,被迫面臨相同又相異的生命傷痕,「慰安婦」受害者女性與其家人,甚或也仍置身於面對殖民遺緒情境裡。畢竟,日本政府拒絕道歉可能是一種維持殖民者霸權的樣貌,甚或是再製「慰安婦」受害女性的無聲可能;也之所以,共同記憶與行動是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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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