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大風吹】趕白人下台，然後呢？曼德拉光環消退的南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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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結南非長達46年種族隔離的曼德拉，一直是世人心目中的自由鬥士，帶領南非走向民主化的英雄，但從這個月才結束的大選結果來看，曼德拉這塊招牌似乎不再閃閃發亮。

5月8號，南非舉行了結束種族隔離政策之後的第六次國會大選，不過投票率是史上最低，只有65%。曼德拉所屬的執政黨，非洲民族議會黨，已經連續執政25年，這次依然拿下過半席次，但可以說是一場慘勝，因為得票率只有57.7%，是史上最差。為什麼向來擁有多數黑人支持的非洲民族議會黨，這次會贏得這麼勉強？曼德拉這張王牌為什麼逐漸失靈？跟南非長久以來還沒實現的轉型正義，很有關係。

種族隔離結束 才是挑戰的開始

結束種族隔離後的南非，其實沒有馬上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雖然曾經積極推動建設和參與國際經貿，但因為長期統治南非的「非洲民族議會」政府日漸腐敗，許多重大問題沒有積極處理，導致勞工罷工與社會氛圍動盪，讓外資卻步，也拖累了南非的經濟發展。

雖然做得不好，但一方面，曼德拉的光環還是贏得多數黑人支持，另一方面，南非總統制比較特別，不是民眾直選，而是由國會議員互選，通常都是投給黨主席。在非洲民族議會一黨獨大的局面下，總統間接控制了國會，失去制衡的力量。在這樣幾乎「完全執政」的結構下，超多弊案纏身的前總統朱瑪拖了很久才下台，雖然黨最終跟朱瑪切割，但他的貪腐行徑已重創了執政黨的形象。

雖然做得很糟，但在由議會推選總統的制度下，南非的人民並是沒有辦法直接罷免總統，而依附曼德拉的過往光榮，「非洲民族議會」仍舊受到占多數的黑人族群支持，在維持一黨獨大的情況下，身兼黨主席的總統，也就間接掌控了國會，使其失去制衡的力量，在這樣權力集中的結構底下，讓超多弊案纏身的前總統朱瑪拖了很久才下台，雖然黨積極與朱瑪切割，但他的貪腐行徑已重創了在選民心中的形象。

除此之外，儘管非洲民族議會在每一屆選舉都打著創造就業的旗號，從2000年以來，南非失業率卻始終在20%以上盤旋，是全球最嚴重的國家之一。據統計，今年南非全國有三分之一的省分失業率超過三成，其中15到24歲的青年失業率更超過五成。

這麼多因素所累積的失望與無力感，反應在投票數據上。這次大選投票率跌到歷史新低的65%，有25%的合格選民甚至根本沒有登記投票，而這未登記投票的900萬人中，有三分之二左右是正面臨失業困境的年輕族群。這群在種族隔離結束之後出生的所謂「自由世代」年輕人，對曼德拉沒有共患難的革命情感，檢視執政黨表現的時候，也只感受到慘澹的現況。

奪回土地才能發大財？待轉型的正義

除了曼德拉光環逐漸黯淡，土地改革也是南非長期以來特別尖銳的問題。

在種族隔離時期，南非可耕作土地有九成以上是白人持有。25年後的今天，儘管白人佔總人口比例不到10%，還是掌握70%左右的農地，占人口80%的黑人族群只持有4%。白人持有的土地當中，也有不少疑似是過去以不公平的手段從黑人手中取得的。這麼懸殊的貧富落差和歷史不公，讓不少黑人認為，唯有土地改革才能改善經濟。但曼德拉執政時期為了種族和解，特別在憲法中規定，政府徵收土地必須給予合理公平的補償，避免大規模強力徵收，希望買賣雙方自願交易土地，結果成效不彰，不僅成交數量少，徵收到的土地也大多是不具價值的非耕作地，對經濟貢獻不大。再加上農業的資本和技術門檻高，就算分到了地，缺少配套措施之下，許多黑人的農地也都陷入閒置的命運。去年，政府規劃立法，在特定條件下，可以無償徵收白人農地，重新分配給百萬名黑人，甚至不排除修憲，但法案到了大選前都還沒過關，細節不明朗，只引起外界更多疑慮。在此同時，主張大規模無償徵收土地的激進小黨，這次大選得票率大幅攀升，反應出部分選民已經對溫和派路線失去耐心。

南非新的土地改革計畫備受關注，是因為鄰國辛巴威的悲劇。80年代推翻白人統治之後，當地新政府強行將白人擁有的農地收歸國有，再分配給廣大黑人國民，但因為農業技術不足和爭奪土地的動亂頻傳，重創當地經濟，鬧起飢荒，「非洲穀倉」的招牌就此砸爛。反觀南非，雖然推動修憲的現任總統拉瑪佛沙強調不會成為下一個辛巴威，一定會審慎擬定相關政策，但反對者依然憂心可能會釀成土地產權爭議，影響經濟，甚至激化種族對立，與轉型正義之路背道而馳。

25年前，曼德拉帶領南非走出種族隔離，獲得諾貝爾獎的肯定，因為他以及非洲民族議會，廣大黑人的家裡有了自來水、小孩可以接受國民教育、不同族群有機會走向和解。但25年後的今天，當南非還是世界銀行報告中，全球貧富差距最大的國家；當土地改革遲遲沒有獲得解決；當年輕世代沒有親身經歷種族隔離的生活，轉型正義似乎卡在半路上，曼德拉夢想中「人人和睦相處，機會均等」的社會，也顯得非常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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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製：李漢威
企劃：丁肇九、彭振宣、李漢威、羅元祺、劉冠伶
主持：李漢威
拍攝後製：鄭宇軒
核稿編輯：李漢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