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非洲還是南亞,「穿山甲走私血路」的終點幾乎都是同一個國家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21世紀,我們真的不應該因吃而滅絕某一物種,沒有任何藉借口讓這種非法貿易繼續下去。」然而在過去的10年中,已有超過百萬隻穿山甲被獵殺。
文:「穿山甲報告:走私至滅絕」
世界上被販運量最大的哺乳動物,是一種全身佈滿鱗片的孤獨食蟻者:穿山甲。穿山甲因鱗片而聞名,特別是在傳統中醫藥領域,很多人誤以為其鱗片有療效,使得非洲、亞洲的犯罪集團網絡,用數百萬美元建構起以穿山甲為中心的複雜供應鏈,並買賣到世界各地,特別是亞洲。
成立於2019年初的全球環境報導聯盟(The Global Environmental Reporting Collective),選擇穿山甲貿易作為首個深入調查的對象。來自非洲和亞洲,14個媒體、30多名記者參與報導,進行了數十次獨家的採訪,甚至運用了化身採訪,成果集結為「穿山甲報告:走私至滅絕」(Trafficked to Extinction)在此呈現。全球合作夥伴在9月25日共同公開此份調查。
過往象牙被認為是哺乳動物裡最大的非法交易標的,但環保組織「野生救援」(WildAid)首席執行長官彼得.奈特斯(Peter Knights)估計:「在過去4個月裡,全球共查獲約50噸非法非洲穿山甲鱗片。現在,在同時包含穿山甲和象牙的貨運中,穿山甲鱗片的數量已經超過了象牙。」
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表示,大量需求導致穿山甲成為全球被非法交易最多的哺乳動物。科學家說,已有8個穿山甲亞種受到嚴重威脅。當穿山甲消失時,其自然棲息地的生態平衡也會消失。
「在21世紀,我們真的不應該因吃而滅絕某一物種,沒有任何藉借口讓這種非法貿易繼續下去。」國家地理學會副主席、野生動物保育業內領先的專家喬納森.貝利(Jonathan Baillie)在2014年曾這樣表示。國際自然保護聯盟估計,在過去的10年中,已有超過百萬隻穿山甲被獵殺。
2016年,全球貿易對穿山甲的禁令並未扭轉局面。國際環保倡導組織「環境調查署」(EIA)表示,截至2019年9月,當年已查獲的穿山甲數量又創了紀錄。

2019年2月,馬來西亞沙巴查獲了30噸穿山甲及其製品,這是迄今為止最大的一次查獲量。4月,新加坡當局截獲了12.9噸穿山甲鱗片,相當於3萬6000隻穿山甲,創下記錄。幾天後,新加坡又沒收了另外12.7噸穿山甲鱗片。7月的另一行動,則發現了11.9噸穿山甲及其製品,使2019年成為創紀錄的一年。
根據EIA的數據,2019年的全球查緝量已遠超過2018年。其研究人員估計,2019年至今為止,全球公部門的沒收量相當於11萬182隻穿山甲,與去年相比增長了54.5%。
致力於保護穿山甲的國際組織「蒂基-海伍德基金會」(Tikki Hywood Foundation)研究與保護負責人達倫.皮特森(Darren Pietersen)說,原因之一是公部門執法意識的提高。他說:「各種研究表明,查緝量的增加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被獵捕穿山甲的數量也在增加。」
儘盡管如此,全球環境報導聯盟的採訪報告顯示,絕大多數走私活動仍未能被發現。國際刑警組織估計,實際上只有十分之一的走私野生生物被截獲。
我們來自亞洲與非洲國家的記者們,追蹤了從喀麥隆及其他地方的路邊市場、到尼泊爾的中間人和販運者,再到中國的非法貿易路線。以下各章將講述這些見不得光的地下灰色經濟的內幕。如果沒有干預與積極行動,這些行為將導致穿山甲滅絕。
儘盡管貿易規模很大,但人們實際上對此知之甚少。即便檢察官和執法人員也不例外,包括穿山甲的最主要市場:中國。
「穿山甲報告:走私至滅絕」的調查分章
- 中國:單一藥廠一次進貨超過一噸,海量需求如何滿足
- 非洲/喀麥隆、奈及利亞:在地獵人找到新客戶,中國商人進入本地市場
- 東南亞/馬來西亞、泰國、印尼、菲律賓:需求深入內陸雨林,警察涉事,網絡盤根
- 南亞/印度緬甸邊界、尼泊爾:走私結合其他犯罪助長武裝鬥爭、尼泊爾或成為新的走私樞紐
- 香港:中轉站:兩個中國籍走私犯從非洲經香港返回中國被捕
- 越南:傳統知名走私路線仍然熱鬧
- 台灣:從獵人到保護者,台灣穿山甲保育之路
- 回到中國:環保NGO參與拯救3隻穿山甲的失敗經歷
- 致謝
故事摘要
在中國,我們的記者透過暗訪的形式,走進廣東汕頭的一家藥廠,發現僅此一家用量就很驚人。
藥廠倉庫大門外,在供應管理部門工作的張姓中年男子,起初並不太搭理我們(記者以中藥商身份接近他)。當記者提到穿山甲時,他的態度改變了。「你有貨嗎?」他說。「來辦公室,我們談談。」
「截止今年這個時候(2019年6月),我們已經用了幾噸穿山甲鱗片,每個月至少需要幾百公斤」,張姓男子說:「上個月我們才訂了1噸貨,但還沒有到貨」。張姓男子堅稱,他的公司只願意為有合法文件的穿山甲鱗片買單,但「價格不是問題」。
這家公司只是一間中型藥廠,就有如此用量,那麽比它規模更大的企業用量從何而來?中國本土穿山甲已經幾乎滅絕,大量需求如何滿足?
中國有一套不透明的穿山甲鱗片庫存系統,為藥用穿山甲鱗片開了法律上的漏洞。記者查詢了2005年-2019年間中國的400多個刑事案例,其中僅有個別案例回溯咎責到了走私源頭,例如印尼或奈及利亞。
穿山甲走私利潤驚人,奈及利亞本地鱗片每公斤可低至5美元,在中國則可以1000美元的價格轉售。如果能混入具有合法文件的穿山甲鱗片製品的序列,價格可能高達每公斤1800美元。
部分中醫認為穿山甲鱗片可為婦女通乳或治療癌症,香港大學中醫學院院長勞力行則認為,沒有科學研究印證上述推論。
在非洲的喀麥隆、奈及利亞,記者走訪了基層的穿山甲小販和本地研究學者。在喀麥隆首都雅溫德(Yaounde)以南6個小時車程的小鎮朱姆(Djoum),一個名叫芒果(Mango)的女人經營餐廳,出售包括穿山甲在內的野生動物,她經常與中國客戶打交道,並直說:「這是非法的,但生意不錯。」穿山甲在當地也比過去幾年更難見到。
「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居家照顧服務,幫助年長者走出老老照顧困境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老老照顧」家庭似乎隨著高齡化越來越多,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
近十年來,隨著高齡化、少子化和各種社會發展趨勢的疊加,年長者的照顧問題浮上檯面,「老老照顧」的狀態,也逐漸進入公共話語中。所謂的「老老照顧」,是指65歲以上年長者,不僅要應對自己隨著年齡增長而來的健康問題,還要承擔24小時照顧另一位長者/失能長者的重負。
身體上的高負荷和精神層面的緊繃狀態,常使得這些年長的照顧者,處於身心失衡的邊緣。他們可能更容易罹患憂鬱、焦慮和失眠等心理健康問題。除此之外,照顧者可能因為照顧工作而無法安排個人時間,無暇參加社交和娛樂活動,導致感到孤獨和無助,與社會疏離。對於年長者而言,他們的社交資源和互動網絡本來就相對缺乏,這些內在的壓力就更容易被忽視,使得老老照顧的挑戰,在社會上長期處於被低估的狀態。
本來以為,只是跌倒而已⋯⋯
77歲的洪爺爺和72歲的洪奶奶,住在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社區裡。他們夫妻倆有三個孩子,長女和次子都已經組成了自己的家庭,只有曾經小中風的長子與他們同住,一家三口靠著洪爺爺的豬血糕攤子,勉強的維持著生活。

大約在五、六年前,洪爺爺就發現自己身體不太舒服,下腹部常常疼痛。或許是不願意面對自己生病的事實,因此只讓醫生開止痛消炎藥應付病狀,拒絕進一步的檢查和治療。但今年初,他突然四肢無力,倒了下去。這次,醫生檢查出了洪爺爺的疝氣問題,緊急動了手術。但手術之後,身體的復原狀況並不理想,脊椎也發現了退化和磨損等問題,再加上原本就有高血壓和青光眼,洪爺爺不僅無法做生意,連生活起居都得依賴洪奶奶的照顧。從起床到進食、洗漱、上下床,生活的每一步都需要依靠妻子攙扶協助。但是,洪奶奶自己也是一個70多歲的長者了,骨質疏鬆症和膝關節病痛已糾纏她多年,加上獨自照顧著失能丈夫的壓力,不管是在體力或心理上,對奶奶來說都是非常大的負荷。「我照顧他(洪爺爺),要背、要推、要抱⋯⋯照顧得我自己都生病了,全身都在痛。我們住四樓,沒有電梯,帶他去看醫生,要找爬梯機的人來幫忙,上、下樓一趟都各要花費900元,真的太貴了,負擔不起。」洪奶奶說。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看到洪家爺爺奶奶處在這樣的困境中,建議奶奶尋求外部援助,她才終於在今年八月,撥打了1966申請長期照護服務。

老老照顧的窘迫,有可能發生在每個人身上
「『老老照顧』的狀況,在已經是高齡社會、即將邁向超高齡社會的台灣,的確有越來越多趨勢。」伊甸基金會的居服員督導陳紹慈解釋道,在傳統的台灣家庭中,照顧長者通常會被視為是家庭成員的責任,然而,隨著現代生活節奏的加快、勞動力市場的變化、現代家庭組成的改變,越來越多的年輕人無法提供日常的家庭照顧。這使得許多中老年人,在自己可能也需要被照顧的情況下,仍得承擔起照顧更年長或健康狀況較差的老年人的責任。「許多家庭會陷入『老老照顧』的狀況,有幾個主要原因,一是資訊的缺乏,比方偏鄉、經濟條件較差、資訊取得不易等等,讓這些家庭可能不知道,其實有其他的管道可以提供協助;另一是傳統觀念的束縛,很多人會認為把父母親送到老人院,就是代表不孝。」

一直以來,伊甸基金會嘗試用許多不同的方式,提升一般民眾對於長照議題的認識和敏感度。因此,從都市到偏鄉,伊甸基金會在全台各地設立長照服務站、關懷據點、長照機構、日照中心、社區輔具站等實體單位,定期安排社區服務,包括訪視、弱勢長者餐飲服務等等。也透過社群媒體,例如YouTube、Facebook、Instagram和Podcast等平台,向不一樣的族群和年齡層傳播關於長照的觀念。「我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們知道,傳播新的觀念不容易,改變舊的觀念更是困難。就像獨自照顧洪爺爺的洪奶奶,如果不是提供爬梯機服務的工作人員建議,她可能要更久,甚至永遠也不知道自己是可以獲得幫助的。」陳紹慈說道。

除了讓大家認識被照顧者的需求之外,近年來,伊甸基金會努力將照顧的範圍,拓展到照顧者身上。「因為照顧者所承受的身心壓力是驚人的。比方他必須承受情感上的壓力,尤其是照顧親密的家庭成員時,可能會特別悲傷、無助或焦慮,在所照顧對象的健康狀況惡化時更是嚴重。」另外還有與社會隔絕、經濟壓力等等,陳紹慈也提醒道,照顧者還有很大的一個壓力來源,是自己的身體負擔:「照顧工作往往涉及體力勞動,而且是很大量的勞動,比方協助病患移動、翻身等等,在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的情況下,照顧者自己可能也很快就會受傷。」像洪奶奶的情況就是如此——她自己的膝蓋和骨質疏鬆的問題,就在照顧洪爺爺之後變得更加嚴重,因此,提供適當的支持和關懷給照顧者是非常重要的。這樣的支持包括提供實際的照顧服務和經濟援助,包括心理和社會支持,包括讓照顧者擁有喘息的時間。因為,只有照顧好自己,才有能力更好的照顧別人,所以伊甸基金會的努力,不僅提升了照顧者的生活品質,同時也加強整個長照體系的效能和持續性。
安享晚年,應該是我們共同期待的未來
在居服員開始協助洪家之後,洪奶奶終於感到身上的重擔減輕了一些。「他(洪爺爺)是很固執的人,又餓不得。以前我得幫他洗好澡之後再去弄飯,他會因為餓了而生氣。現在有一哥(居服員)來幫忙,我可以趁這個時候趕快去處理午餐,他一洗好就可以吃,真的覺得輕鬆很多。」不只如此,洪爺爺也非常喜歡一哥的協助。只要是一哥要來服務的日子,洪爺爺總是早早就期盼著他,不斷詢問他人什麼時候會到。另外,洪奶奶也在個管員的評估和協助下,申請了居家用的輔具,這樣即使居服員不在,她獨自照顧洪爺爺也會輕鬆一點。

「我們在評估每個家庭的狀況的時候,都是先看他們當下最緊急的需要是什麼,就從這邊開始安排。這也是我們和每一個家庭認識彼此、磨合的開始。因為我們往往在評估的過程中,就會發現家庭中還有更多需要協助的地方。我們必須慢慢地、一步步地協助家庭接納更多的服務項目,或者嘗試其他的服務方式。」伊甸基金會居服員督導說到,協助個案家庭,必須設立短、中、長程目標。以洪爺爺為例,現在他接受了沐浴、肢體關節活動這些服務,然後也申請了輔具,這屬於短程的目標,拉到中、長程來看,居服員督導更希望可以鼓勵洪爺爺出門、願意去看醫生,讓他的脊椎得到真正妥善的治療和照顧。「因為洪爺爺還蠻喜歡和居服員相處,所以未來我們也期待可以透過居服員的引導,讓他能夠走出家門,接受治療,甚至體力可以好到能夠進入我們的日照機構或社區據點,參加活動。」伊甸基金會期待著,在大家的協助下,洪爺爺和洪奶奶能夠生活得更舒適,好好享受老年生活的每一個美好時刻。

「老老照顧」家庭越來越多,老夫妻互相陪伴很美好,但年長者照顧的問題,不該成為另一位長者的負擔。「老老照顧」反映了這個社會,對長者的支持和資源分配不足。我們期待的是,在經歷了大半輩子的努力之後,年長者應該能夠享有安穩、尊嚴和被溫柔支持的晚年生活,而不是面臨照顧其他老年人的壓力。多年來,伊甸基金會投注心力,希望能夠成為年長者晚年的依靠。但我們更希望的是,有一天社會可以建立一個更友善、全面的支援系統,確保長者都能擁有一定的生活水準。這樣的系統應該涵蓋足夠的醫療照護、經濟援助、居住安排以及社交活動,減輕個人和家庭的負擔,並提升整個社會對於年長者的關懷與尊重,更進一步的,讓長者們享受他們應得的尊嚴和幸福。
伊甸基金會「老人照顧服務計畫」透過日間照顧、公托中心、關懷據點、居家服務、長者送餐服務、照顧者團體支持、照顧者資源連結等,讓長輩在熟悉的地方找到服務,也讓照顧者在專業的地方得到喘息,讓每一位長輩及照顧者一起安心、快樂地好好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