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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而我必須是光》:意志解放一切,但至今仍將這解放者鎖在牢籠中的,又是什麼呢?

尼采《而我必須是光》:意志解放一切,但至今仍將這解放者鎖在牢籠中的,又是什麼呢?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先知、有目的之人、創造者、未來本身和通往未來的橋樑。唉,某種意義上,站在這橋頭的殘疾人:這一切都是查拉圖斯特拉。

文: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

救贖

有一天,查拉圖斯特拉從橋上走過,一群殘疾人和乞丐圍住了他。一個駝子對他如是說道:

「你看,查拉圖斯特拉!一般人都向你請教並信仰你的學說了。但是要讓人們完全相信你,另一件事是必須要做到的——你必須也說服我們這些殘廢!這裡有一個很好的選擇,真的,有一個你可以一把抓住的大好機會!你要讓盲人重見光明,讓跛子再次奔跑,你要讓駝背之人卸去重擔,再次挺起腰桿——我相信這將是使殘疾人相信查拉圖斯特拉的最好方法!」

但查拉圖斯特拉向這殘疾人如是答道:「誰割掉了駝子的駝背,同時便也割掉了他的精神才智——人們這樣教導;如果盲人重獲光明,他便會看見大地上的許多壞事,因此他會詛咒那使他痊癒的人;誰讓跛子奔跑,便會給跛子以莫大的損害,因為一旦他能夠奔跑,他的惡習便也一道暢行無阻——這都是人們對於殘疾人的看法。既然人們願意聽取查拉圖斯特拉的意見,查拉圖斯特拉為什麼不也汲取人們的想法呢?

自從我來到世人中間,我便發現:有人少了眼睛,另一個人少了耳朵,第三個人沒有腳,還有許多人失去了舌頭或鼻子,甚至於失去了頭腦。但是,我認為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

我曾看見過更糟更恐怖的事情,我無法一一枚舉,但我又不能完全保持沉默——有些人什麼都沒有卻只有一件東西過度發達——有些人僅是一隻大眼睛,一張大嘴巴,一個大肚子,或是別的什麼大東西——我稱他們為反面的殘疾人。

當我告別了孤獨的隱居生活,第一次經過這座橋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了又看,最後我說道:「這是一隻耳朵!一隻人一樣大的耳朵!」但是我更走近了去觀察,實際上,這耳朵後還蠕動著什麼,又小又衰弱的可憐東西。真的,這大耳朵生長在一個又瘦又小的杆上——這杆子便是一個人!如果再戴上眼鏡仔細看,便可以認出一張充滿嫉妒的小臉,還有一個空洞的小靈魂在這杆頭上搖擺著。但是人們告訴我:這只巨大的耳朵不僅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偉人,是一個天才。當然一般人說起偉人的時候,我從不相信他們——我堅持我自己的信念:這是一個「什麼都沒有卻只有一樣器官過度發達」的人,一個反面的殘疾人。」

查拉圖斯特拉向這駝子,以及他所代表所辯護的這群殘疾人說完以後,便很不高興地轉向他們如是說道:

真的,朋友們,我走在人群裡,就像走在人類的無數斷體殘肢裡一樣!

我發現人體斷裂,四肢零落,如置身戰場和屠宰場一般,這對於我的眼睛,實是最可怕的事。

我的眼睛從現在逃回過去,但我的發現並無不同:碎塊、殘肢與殘酷的偶然——而沒有人!

大地的現在和過去——啊!朋友們——是我最不能忍受的事;如果我不能像先知一樣預知那必將到來的事物,我簡直無法活下去。

先知、有目的之人、創造者、未來本身和通往未來的橋樑。唉,某種意義上,站在這橋頭的殘疾人:這一切都是查拉圖斯特拉。

你們常常自問:「查拉圖斯特拉對於我們來說是什麼?我們該怎樣稱呼他?」像我一樣,你們常把問題當作自己的答案。

他是許諾者,或是踐言者?征服者,或是繼承者?收穫,或是扒犁?醫生,或是一個康復者?

他是一個詩人,還是一個求真者?一個解放者,還是一個受壓迫者?一個善人,還是一個惡人?

我像一個未來的碎片一樣走在人群裡,這未來是我所預見的未來。

我全部的詩情和渴望,便是將這些碎片、謎團與殘酷的偶然收集起來,還原為一個統一體。

如果不做詩人、解謎者與偶然的拯救者,我怎能忍受做人呢!

拯救過去,將所有的「已然如此」變為「我要它如此」——這才是我所謂救贖!

意志——這是解放者與報喜者的名字:朋友們,我曾如是教你們!但現在再學學這一條:意志本身還是一個囚徒。

意志解放一切,但至今仍將這解放者鎖在牢籠中的,又是什麼呢?

「已然如此」,這正是意志最切齒的憤恨和最寂寞的悲涼。一切的既成事實,已無法改變,所以意志對於過去的一切,是一個憤怒的觀眾。

意志無法改變過去;它不能打敗時間與時間的欲望——這便是意志最寂寞的悲涼。

意志解放一切,但它如何行動才從悲涼裡自救,並嘲弄它的牢獄呢?

啊,每一個囚犯都會變成瘋子!被囚的意志也瘋狂地自救。

時間不能倒退,這是意志的憤怒;「事物已然如此」——便是意志不能推動的石塊。

因此意志因憤怒和不滿而去推動許多石塊,它向那些感覺不到它憤怒和不滿的人進行報復。

意志這解放者就這樣成為一個刑訊逼供者,它對能忍受痛苦的一切施行報復,因為它無法返回過去。

這一點,僅僅這一點,才是報復:意志對於時間與時間的「已然如此」的憎恨。

真的,我們的意志裡有一個大瘋狂,這瘋狂學會了精神,就成為對於人性的最大詛咒!

朋友們,報復的精神,那是迄今為止人類最鄭重其事的企圖:痛苦所在的地方,便也該有懲罰。

「懲罰」,這是報復的自稱:它以一個謊言將自己喬裝成問心無愧。

既然有意志者無法向後運用意志,因此他倍感痛苦,所以意志本身與一切生命都被認為是懲罰。

如今一層一層的烏雲籠罩在精神上。到最後,瘋狂就來說教:「一切都是無常的,所以一切都應該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