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煜詩集 mini me》:返回、如何能回到故事的開端,而非愛的開端?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這部詩集時而閃現著孩子氣的甜,或來自大自然的靈光神思,同時,又召喚大量跟身體和觸覺有關的隱喻,讀者可被深深觸動或者逗樂,獲得語感的妙趣,以及可能讓身體通電的驚豔。
文:陳柏煜
〈返回〉
「當感情的魔咒消散,請輕柔地送他們回返地上。」──歌德
⠀⠀⠀⠀⠀⠀⠀⠀⠀⠀⠀⠀
1
躡手躡腳,從煙囪爬下
他鬆開一隻金蝴蝶
放在因熟睡而舒展開來
理性的額頭
一張安靜的符咒
一鼓鱗粉的幻覺
那熟睡的人,懸而欲墜
完熟的蘋果
果核斑斑點點
窩藏傷感的蜜
⠀⠀⠀⠀⠀⠀⠀⠀⠀⠀⠀⠀
2
他善於捕捉
引頸期盼的鬼魂
如一輛公車
載走站牌下每一名潛在的旅客
⠀⠀⠀⠀⠀⠀⠀⠀⠀⠀⠀⠀
反標本,一種逆向操作:
呼地把翅膀從魂魄上面吹走
⠀⠀⠀⠀⠀⠀⠀⠀⠀⠀⠀⠀
(蘋果善於脫逃)
(一種反飛行)
⠀⠀⠀⠀⠀⠀⠀⠀⠀⠀⠀⠀
3
他的雙手像哥德式教堂
像回音良好的洞穴
搧動翅膀,如經文歌一般
託付的願望在四周卡農
你是最小的一尊金天使
你是雪夜裡遊蕩的鬼魂
他是一輛溫柔無人的末班車
你是最小最痛的琥珀核
你是驚喜,他是送禮物的人
⠀⠀⠀⠀⠀⠀⠀⠀⠀⠀⠀⠀
4
他仍苦惱要換取什麼
他不是背得動幻覺的人
幻覺和符咒夢遊後
都是太大的汽球的獸
⠀⠀⠀⠀⠀⠀⠀⠀⠀⠀⠀⠀
必得施展一次反贈與:
偷取象徵愛情與感傷的襪子
⠀⠀⠀⠀⠀⠀⠀⠀⠀⠀⠀⠀
5
苦惱,是一隻標本
他苦惱失去金蝴蝶
⠀⠀⠀⠀⠀⠀⠀⠀⠀⠀⠀⠀
窗外,整座城的白蟻在半空
飛舞交配
愛過──不是什麼都沒有──
一地如雪的翅膀碎片
他和幾名引頸期盼的鬼魂
在煙囪底下等待著
反墜落,當經文歌響起時
請輕柔些、輕柔一些……
〈「如何能回到故事的開端,而非愛的開端?」〉
「如何能回到故事的開端,而非愛的開端?」
可是親愛的,你確定必得如此?
假使愛──越過頭頂,越過你的手套
越過球賽的領域──未爆且溫馴
野兔般深埋你身後的草地
假使它像一顆蛋,連自己也不知道
將被哪隻母雞生下來
那不就是你急著想擺脫的
愛的命運嗎:假裝石頭的球
未變態成佳餚的幼蟲
它注定無法永遠保持原樣
但都有金黃的心
是順序困擾你嗎?
你設想沒有烹煮之前食材的模樣:
胡蘿蔔是胡蘿蔔,蛋是蛋
兔子是兔子:兔子吃了胡蘿蔔
或炒成一盤胡蘿蔔炒蛋──
總有誰的飢餓被滿足了
然而,以為自己是愛的
那顆球,收斂無數星系火藥
羞於伸出線引──
它以為自己敲開
所流出的是分數,它無意啟動場上
一連串連鎖的運動,如某顆星
無意走入哪塊天空
牽動了誰一生的命運
如何,親愛的,讓你了解
(你正揮手驅趕我譬喻的野兔)
你固執得像一顆未爆彈
像胡蘿蔔般倒著長的火
──必得如此?越過頭頂,飛離手套
尋找手指的起源:或許你會找到
從母雞崩塌的黑洞裡誕生
那沒有愛情的純粹的飢餓
(會不會我們並不在同一個故事中?)
回到故事而非愛情的開端
如何可能,親愛的
如果我們的故事從來就只有愛情?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陳柏煜詩集 mini me》,時報出版
*透過以上連結購書,《關鍵評論網》由此所得將全數捐贈聯合勸募。
作者:陳柏煜
那些溫柔縮小之事
陳柏煜 首部詩集
握著望遠鏡
對準過去愛人的背影
我總是在小小的圈中
看見一個 樂高的
微縮的我
- 香港詩人 黃裕邦(Nicholas Wong) 專序推薦
- 特別收錄 孫梓評╳陳柏煜 來自月球背面的書信對談
陳柏煜的首部作品就是那本偶爾會被誤認為小說的散文集《弄泡泡的人》,曾獲小說家林俊頴、張亦絢專序推薦肯定,而成形時間其實更早的這本《mini me》,則是他真正的處女作,也是第一本詩集。學生時代即陸續奪下政大道南文學獎三種文類首獎,不論是詩、散文或小說,對陳柏煜而言都是駕輕就熟以文字丈量與世界距離的美好方式。這部詩集時而閃現著孩子氣的甜,或來自大自然的靈光神思,同時,又召喚大量跟身體和觸覺有關的隱喻,讀者可被深深觸動或者逗樂,獲得語感的妙趣,以及可能讓身體通電的驚豔。
詩人孫梓評稱《mini me》最令人陶醉的恐怕是「那些被高低唱出的關鍵句:帶電的肉體——吻製成的衣服,被子底下的潛水艇,騎士如玫瑰花刺的寶劍,地獄裡戀人搭出的橋拱,袍子內隱密的房間……。」讀者不禁好奇,身體是「我」存在的最關鍵嗎?
詩人自承《mini me》可以說是關於「我」的詩集:「裡面有太多主題、語感、風格異質的單元¬¬兜在一塊,是秀拉點描派的相反,大體來看沒有意思,逐點夾來檢視,比較有感覺。出書時間拉長,我也在長大,的確,作品為我處處留下了麵包屑¬。」詩人甚至以文字為自己所做了精準的肖像畫,他「寫詩的時候像個小外星人,在月球的背面想像地球的樣子,薄薄的大氣層裹著它:“mine me”是一張想像的寫真。」
除了詩作本身,此書的前後序跋也非常精美,前由香港詩人黃裕邦(Nicholas Wong)的一篇〈與「小我」仿訪談〉揭開序幕,惺惺相惜的提問,再用書中各詩線索來回答。書末代替後記的是孫梓評與作者陳柏煜的深度書信對談,微微「善遞饅頭」,或藉著幽微的暗號拆解,「把讀詩的人,變成戀人」。而如果你也是《弄泡泡的人》的愛用者,更能從文中的抽絲剝繭,發現更多這對詩╱散文美麗雙生子的身世之謎(謎)。

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
Tags:
【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