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劇場大師彼得布魯克:我的創作彷彿依循著螺旋的路徑,每繞一圈就更縮小一點

當代劇場大師彼得布魯克:我的創作彷彿依循著螺旋的路徑,每繞一圈就更縮小一點
Photo Credit: Pascal Vic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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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歲擔任導演,畢生投入劇場創作的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被譽為20世紀下半葉最重要的國際劇場導演,透過本文,一次讀懂大師。

文:王世偉(文章轉自第20期《大劇報》|圖:Marian Adreani、Pascal Victor

18歲擔任導演,畢生投入劇場創作的彼得.布魯克(Peter Brook)被譽為20世紀下半葉最重要的國際劇場導演。他如何開啟戲劇的探索路,為現代劇場開創哪些風格與形式?透過本文,一次讀懂國際劇場大師。

彼得.布魯克以簡約寫意的舞台美學與融匯多元文化的表演風格,改變了當代劇場的風景。儘管已邁入耄耋之年,他仍持續創作,幾乎年年都推出新作。這些作品不但映照出這位宗師窮極一生探究的人生奧祕,也證明劇場透過情感交流,串聯了每個人截然不同的生活體驗,是一門純粹的共享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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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Marian Adreani

求新求變的導演風格

出生於1925年的布魯克從18歲起就擔任導演。儘管初出茅廬,卻已顯露初生之犢不畏虎的精神,不但勇於搬演文學經典和現代文本,也樂於挑戰不同的演出形式。在1962年受邀加入皇家莎士比亞劇團(Royal Shakespeare Company)時,布魯克已是身經百戰。無論是古典悲劇、現代戲劇、歌劇、音樂劇、商業性的娛樂演出、實驗劇場,乃至電影,他都有豐富的經驗。這些多重的表演形式磨鍊了他導演和說故事的技巧,也擴增了他探索劇場藝術的視野。

英國知名劇評人泰南(Kenneth Tynan) 曾如此評論他早期的創作:「沒有人會指責布魯克的作品太過簡單。他完全不像個齋戒的僧侶,他最吸引人之處反而在於豐富的戲劇性。他用奶油、血液和香料用心調味自己的劇場作品,你若是只喜歡麵包和水這樣清淡的口味,可能得另尋他處。[1]」的確,布魯克的導演才能並非渾然天成,但他有如純真的孩子,永遠透過好奇心和洞察力觀察著這個世界。這種天真的態度讓他持續探索劇場藝術的奧祕,進而促成他獨樹一格的創作風格。

化繁為簡的轉變

1962年,布魯克執導《李爾王》,顛覆了他以往的導演風格。他捨棄華麗的布景,反而以簡約的舞台空間凸顯出文本與表演相輔相成的魅力。自此,布魯克回歸劇場藝術的本質,運用更純粹的手法激發觀者的想像,讓台上台下凝聚在戲劇當下。無論是《馬哈/薩德》、反越戰時事劇《US》、《暴風雨》、《仲夏夜夢》,布魯克透過各種新穎的表演實驗,勾勒出現實百態,一如當時繼承布萊希特劇場美學的歐陸導演,他們都為了與觀眾直接交流,進而掀起一波波舞台美學的革新浪潮。布魯克將他對於劇場的思索,與未來的展望匯集在《空的空間》[2]一書。這本全方位的美學論述透過平易近人的口吻提出觸及藝術、感知、生命的深刻疑問。它不但被當代劇場人奉為「聖經」,更是一般讀者認識表演藝術的最佳入門讀物。

學習異國文化的精髓

60年代末,布魯克在法國認識了有別於西方劇場的表演形式,並集結了一群願意與他進行長期研究的表演者。因此,他逐步脫離英國制式化的劇場體系,在巴黎成立「國際劇場研究中心」(Centre international de recherche théâtrale)。1971至1973年間,他與夥伴們遊歷世界,接觸多采多姿的異國文化,並深入民間,運用即席演出與當地民眾交流,直到1974年北方劇院重新開幕,這趟豐富的旅程才畫上休止符。從此之後,北方劇院成為布魯克實踐舞台美學的重要基地,他的導演手法也變得更加簡樸純粹且耐人尋味。

深深堅持 輕輕放下

無論創作手法、表演形式或演出內容,布魯克的作品都不拘一格。他從不採取同樣的工作方式展開創作,反而會依照演員特質,營造出讓他們發揮潛能的排練環境。儘管如此,布魯克仍堅持著相同的信念,營造他心中的當下劇場,如他所言:「我從不相信唯一的真理,不管那是我的真理,或是其他人的。我認為,所有學派和理論都能在某個地方、一些特定時刻派上用場。但我相信人活著,必須狂熱地、全然地認同一種觀點。然而,隨著時間推移,我們產生了變化;因應著這世界的改變,我們也轉變了自己的目標和觀點。若是我重新省視自己曾寫過的文章、在許多地方表達過的想法,有一件事讓我感到震驚:這其中蘊含著某一種連續性。為了要讓一個觀點發揮一點作用,必須完全投入它,捍衛它直到死亡。可是,在此同時,我內心中仍有一個微弱的聲音悄悄低語著:『深深堅持,輕輕放下』。[3]」

合作無間的夥伴

從90年代開始, 布魯克邀請埃斯汀(Marie-Hélène Estienne)與他共同執導創作。埃斯汀從70年代開始就擔任選角和行政等職務,逐漸成為布魯克極為信賴的助理。她不僅負責協助導演尋找合適的表演者、籌備創作相關的大小事務、邀請演出前的「首波觀眾[4]」,同時也參與文本創作與戲劇構作。然而,這兩位導演在排練時沒有明顯的分工,彷彿彼此相應,讓創作與製作相輔相成,如埃斯汀所言 :「我無法詳細解釋我們的工作方式。沒有誰一定負責哪個職務。我非常尊重布魯克,因此我不會在創作時強加我的想法。他非常聰明,能夠啟發所有人,無論是演員還是音樂家。大部分的時候,我只是在一旁協助。有的時候,或許能多幫一點忙。[5]」對她而言,她必須相信直覺,配合著布魯克的需求。儘管只是籌備,她的工作到首演前都不會結束,反而隨著排練過程變得越來越清晰。

創作路徑的五項特點

布魯克在北方劇院創作了近四十部作品,大約可分為五種類型。這些相異的主題反覆出現在他的作品之中,似乎透露出他探索現實世界,以及人類存在意義的主要提問,如他所言:「我的創作彷彿依循著一種螺旋的路徑,每繞一圈就更縮小一點。[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