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構愛情》：南非康恩族如何談情說愛？喀拉哈里沙漠中的性生活

文：海倫・費雪（Helen Fisher）

捉摸不定的情感：昨日戀情

我有著和家人一樣的長相；
當肉身消亡，我還繼續活著，
展現家族的特徵和源頭
在時間中穿梭
在空間中跳躍
不被遺忘。

歲歲年年的遺傳特徵，
可以在身體曲線和聲音和眼睛裡
鄙視人類橫亙的時間——這就是我；
是人類永恆的存在，
不須聽從死亡的召喚。

——湯瑪士．哈代（Thomas Hardy，1840-1928，英國寫實主義作家，著名作品為《黛絲姑娘》），〈遺傳〉

「沿著小溪往上走，經過懸在上方的峭壁，你會在通往路林的小徑上看到一些白色小石頭。跟著石頭走。沿著這條獸徑走，不久你會遇到有水從突出的岩石滴下來。在這塊岩石上方長著松樹，可以俯瞰下面的景色。在那裡等，我會過去。」他坐著聆聽，心裡想著她的笑聲，她絕佳的方向感，還有這個祕密的地方。他一邊沉思，一邊削著一隻拳頭大小的象牙馬。我今天要把這禮物送給她，他心想。

在你和我之前的那些年歲裡，有多少男女曾經愛過彼此？他們有多少夢想曾經實現？他們又投注了多少熱情？有多少個夜晚，我們的祖先懇求星星改變自己的命運，或躺在彼此臂彎裡，感謝神明次給他們這份寧靜？有時候我走在美國自然史博物館的大廳裡，不禁想著存放在博物館櫃子裡的在那些小小的象牙馬、貝殼珠子、琥珀墜子和古老的工具、骨頭和石頭裡，是否住著偉大的愛情故事。

我們的祖先如何談情說愛？

我們還能用一個最後的線索去追蹤昔日的性與愛——那就是世界各地傳統部落人士的生活。因此我選擇訴說以下兩種人，南非喀拉哈里沙漠的康恩人和亞馬遜雨林的麥納庫人。主要是因為人類學家瑪喬麗．蕭斯塔克和湯瑪斯．葛瑞格兩位人類學家對這些人的性態度與行為有非常生動的描述。1

這兩種文化代表的生活，都和開始產生道德感和憂慮感、懂得敬拜和服從、雕刻大胸部女性和在地底深處潮濕洞穴裡的牆上作畫的克羅馬儂人不同。但是這些傳統社會確實有共同的性模式。浪漫愛情的主題、相似性與基本模式，也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其他社會中。因此它們必定在現代人類的萌芽期就演化完成——如果那發生在不久之前。

喀拉哈里沙漠中的性生活

妮莎對性最早的記憶是在樹葉和樹枝做成的小屋裡，她躺在父母身邊，小屋的大小剛好夠三個人躺下而已。如果妮莎假裝睡覺，她就能看到父母「辦事」。爹地會用口水把手弄濕，再把口水塗在媽咪的性器官上，在她身上上下移動。有時候她媽媽外出到樹叢裡採集蔬菜時，她會把妮莎放在樹下，跑去和另一個男人性交。有一次妮莎等得不耐煩，她在樹林裡大聲尖叫：「我要跟爹地說他跟你做愛！」

妮莎從很小就知道性不過是大人做的其中一件事，而且它的規則往往可以被打破。

斷奶後的妮莎不再和母親一起出門採集。康恩人說小孩走太慢，很礙事。所以妮莎待在營地裡和朋友玩。不過一群孩子時常離開營地的五六間小屋，在一段距離外的叢林裡建造「假裝的村莊」。他們會在這裡玩狩獵、採集、唱歌、「出神」、烹煮、分享食物——還有「結婚」的遊戲。

「結婚遊戲」包括配對，和假扮的配偶分享他們「假裝抓到」的食物，還有和這個配偶玩性的遊戲。男孩會把女孩身上的皮圍兜拿掉，躺在她們身上，用口水把陰莖弄濕，然後用半勃起的陰莖去戳女孩，做出性交的樣子。妮莎告訴人類學家，一開始她不大愛玩這種遊戲，但她喜歡看。

男孩女孩也會溜進樹叢裡見面，假裝要和不被准許的戀人做愛。男孩們通常會帶頭做這項消遣，他們說：「我們來當你們的情人，因為我們在另一個小屋裡已經有太太了。我們會來做情人做的事，然後再回到太太身邊。」「不忠」是遊戲的另一種玩法。男孩又開始對女孩說：「有人跟我們說，你們喜歡別的男人。」女孩們會否認。男孩們堅持女孩們偷情，威脅要打她們，好讓她們不再去找情人。妮莎說：「他們會一再玩這種遊戲。」

康恩父母不准小孩玩這些性遊戲，但他們只不過會責罵孩子們，告訴他們要「好好相處」。至於對青少年的孩子，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妮莎青春期第一個迷戀的對象是提凱。她和男朋友建了一座很小的屋子，每天都玩性遊戲。「什麼都做，只差沒有玩真的。」但是妮莎說，「我還是不了解性的歡愉——我只是喜歡提凱做的那些事，也喜歡玩那樣的遊戲。」妮莎也不想和其他女孩分享情人。當提凱決定「娶第二個太太」，一天和妮莎玩、另一天和其他女孩玩時，她嫉妒得要命。

克羅馬儂人祖先是否也在童年時開始玩結婚和婚外情的遊戲，然後在青春期陷入熱戀？或許如此。美國小孩也會玩醫師遊戲，發明種種比較溫和的性娛樂，然後開始一連串青澀的戀情。這些童年的遊戲和青春期的迷戀異性在世界各地都很常見；它們或許很久以前就已經出現。

妮莎成年後的性生活——她的幾次婚姻和幾段戀情——都引人共鳴，讓我們覺得似曾相識。

大約在十六七歲時，康恩族女孩開始月經來潮。這時她們往往步入父母安排的婚姻，不過也有許多女孩在青春期開始之前就結婚。對於誰是適合的對象，父母的意見是絕對的。他們通常會選擇比女兒大好幾歲的男人。因為男孩必須經歷嚴格的考驗，也必須殺一隻大型動物，之後才有結婚的資格，因此新郎往往比新娘年長十歲之多。父母也會替女兒找未婚的優秀獵人或負責任的男人，不會找已婚但想要第二個妻子的男人。

對於自己想嫁給誰，女孩似乎不會表示意見。然而年輕男人說他們想要找年輕、勤勞、有吸引力、討人喜歡和很能生孩子的女人。當蕭斯塔克問一個男人他是否會和比自己聰明的女人結婚時，那男人回答：「當然會。如果我跟她結婚，她就能教我也變得更聰明。」

妮莎在青春期到來之前就結婚。她的父母挑了個年紀較長的男孩子，但是他不是個負責任的人。依照習俗，在協商與預先交換禮物之後，就舉行婚禮儀式。日落時分，友人們帶著這對伴侶到他們蓋在離營地一段距離的新居。他們抱著妮莎走過門檻，讓她躺在小屋裡，她的新婚丈夫在門外。然後妮莎的家人和新郎的親戚從他們的火堆裡帶來煤炭，在新婚小屋前面升起新的火堆，所有人唱歌跳舞說說笑笑，直到夜深。第二天早晨丈夫和妻子彼此的母親幫他們進行塗油儀式；這是一般的慶祝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