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南地方》:阿拉巴馬的傳統——種族隔離姐妹會

《深南地方》:阿拉巴馬的傳統——種族隔離姐妹會
Photo Credit: AP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雖然有兩位黑人女生成功通過白人姐妹會的第一關,最後她們還是遭到淘汰。這次則引發一片譁然。受到包括多名姐妹會成員在內的憤怒學生施壓,校長找來董事會與姐妹會的顧問,召開緊急閉門會議。隔天發表聲明,指出「我們這些希臘文社團的體系仍然是種族隔離的」,並懇求各方的包容。

與華萊士的頑固不化(或嘩眾取寵)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現任阿拉巴馬州長(暨該校校友)羅伯・班特利(Robert Bentley),在回應姐妹會的種族隔離時,發表了一份呼籲包容的聲明。他的疾呼無人理睬,只傳達了「我們不能好好相處嗎?」的軟弱訊息。這所大學的管理職、或是阿拉巴馬州的政客,都沒有任何人固守道德立場。促成改變的力量來自學生,是他們在組織抗議、撰寫信函、持標語遊行。很明顯大多數的學生並非種族主義者,並想見到更多的公平。雖然傑西・傑克遜現身了,還發表了自以為是的演說,但仍然是學生在推動議題、以及解說其重要性。在一座擁有全國頂尖法學院與商學院的大學裡,求學生活的某些重要方面卻還在進行明目張膽的種族隔離,更顯得詭異地退步與不公平。

「你應該親眼看看的,到那裡去吧!」辛西雅說。

於是我到校園去,四處逛逛,跟幾個學生聊了一下。體育館附近正好在舉行某種姐妹會儀式。幾百名社團姐妹聚集成群,奔跑嘻笑著——而且,做為某種疑似闖關遊戲的一部分,她們還要輪流爬上阿拉巴馬州知名美式足球教練尼克・薩班十五呎高的銅像。這階段的遊戲似乎是場競賽,比的是同時爬上銅像的人數——八或九個似乎就是極限了。她們爬到薩班的頭上,騎到他的脖子與肩膀上,掛在他的手臂上搖晃,抱住他的腿,坐在底座上——尖叫嬉鬧的女生,腿粗到膝蓋看似凹陷、臉頰因使勁而濕潤泛紅,全都是白人女生。

她們都樂於跟我說話,有十幾個跟我交談的女生表示,她們支持姐妹會的種族融合。她們都說,自己也有黑人朋友;她們想要收黑人當姐妹;她們討厭因此搞得惡名在外。

「我有加入姐妹會,但我不是為了這個選擇來念阿拉巴馬的。我來這裡是因為美式足球。」其中一人說。

「足球能帶來同伴情誼,」她的姐妹會夥伴說。

「喝酒跟搗亂或許也行?」我說。

「對啊,都可以啦!」

「我們不覺得讓黑人女生加入我們的姐妹會有什麼問題,」另一人回答了我的直接提問。

「那她們為什麼還被排除在外呢?」

「校友不想要這樣,」好幾人喊道,彼此爭搶著想說服我。

「校友是反對的,而且會對我們施壓,他們有在捐錢給學校——還有捐給我們——所以他們權力很大。」一個女生說道。

「那『機關』那邊呢?」

「那個完全是機密,」其中一人邊說邊笑。

那週《緋白報》發表了一篇評論,題為「在姐妹會,融合仍舊難尋」——其實不是難尋,而是根本不存在。但學生有值得讚揚的決心,願意做出改變、反抗校友,並舉證稱「某分會要求具備推薦信,使得某位準會員遭到淘汰」。其中一個案例是,在阿爾法・伽瑪・德爾塔(Alpha Gamma Delta)的會議上,「積極的姐妹會成員……開始起立發聲,支持(黑人)新生,並且挑戰校友的決策。」

「我們全社都想讓這個女生加入阿爾法・伽瑪,」阿爾法・伽瑪・德爾塔的其中一位姐妹說道。「只是我們無力對抗校友。」

這個議題受到了挑戰與討論,但並未解決。南方舊日的黑白分野仍在,不過我看得出學生想要自己做決定,並且招收任何他們想收的人,包括黑人學生。她們為報紙的標題而尷尬,為我的提問而激動。為什麼會有學生想要加入一個自己不受歡迎的姐妹會呢?對於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她們的答案是,「她們是受到歡迎的。」

但對我而言,這整件事本身的性質就有點像是鬧劇。加入有著種種愚蠢風範與社規的姐妹會或兄弟會,在我看來就是種測量耐受力的可笑方式,因為這種所謂的希臘文社團是出了名的勢利與放蕩,是對交際能力的考驗,混雜了馬戲團小丑的倫理,以及用秘密會社那種高來高去的暗語講一些有認證的蠢話,常常還要再加上電影《動物之家》(Animal House)裡的價值觀,以及堪比CIA黑牢的欺凌手段。在一份稱為「希臘排行榜」(Greek Rank)的年度民調當中,全美各姐妹會的排名依據是顏值、人氣值、時尚值、活躍值、人脈值和姐妹感情值。在這個迷戀色相、互拍馬屁的圈子裡,學業成就顯然不值一提。

然而,作為一種姿態,即使是種錯綜複雜的裝腔作勢,加入姐妹會在阿拉巴馬大學仍然有其意義。塔斯卡盧薩的歷史,本就充滿了林林總總的種族偏見與刻意挑釁。在我先前的一次旅途中,恩尼斯特・帕默主教就帶我看過三K黨在聯盟大道上的出沒之處,而阿拉巴馬的三K黨就算不是現今的實況,也仍是近期的記憶,此外還有許多活躍的仇恨團體。

這樣一所大學,在五十年前依照聯邦命令實行種族合校時,都還需要出動國民警衛隊來保護黑人學生。也就難怪會有理智的人以為,校友們會急於撇清這段種族主義的過往,並強調即使是在姐妹會政治這種老套的來回角力裡,他們也已學會包容。但是實情卻截然相反。校友想盡辦法證明了,他們是多麼地堅持,就算在全國的注視下,也要以傳統為藉口,緊緊抓住這種惡意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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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深南地方》,馬可孛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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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保羅・索魯(Paul Theroux)
譯者:石武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