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警察相信假新聞，如何專業執勤？

9月初，因為831事件，太子站每晚都有人聚集示威，然後警察出來清場，來來回回。其中一晚，當警方防線已推進至旺角道天橋下的馬路，而我在行人路上拍攝，有位便衣警員呼喝要我站後一點，後來又叫我小心，因為「暴徒會射鋼珠，射爆個眼罩就唔好啦」。

當時我以為他在嘲諷我的裝備，沒理會他，走了去別處才反應過來︰他應該誤信了假新聞，以為8月11日在尖沙嘴遭布袋彈射中右眼的少女是被示威者射鋼珠所傷，所以用來「提醒」我示威者很可怕。

如果至今你仍然懷疑該少女的右眼是示威者鋼珠所傷，請參考《Now新聞》當中的直播影片第5小時50分40秒少女倒地的片段︰

此外，請參考《端傳媒》的查證，指出《央視新聞》在官方微信公號和官方微博上發布相關假消息，以及《蘋果日報》有關報道。^[1][2]

Photo Credit: Issei Kato / Reuters / 達志影像

不過直到昨日，似乎仍然有警察相信「爆眼少女無爆眼」，《蘋果日報》引述社媒記者表示，12月2日晚上旺角有警察指揮官對市民說︰「你哋（收看）啲新聞全部都『炒車』嘅；8.31都無死人，『爆眼少女』邊有爆眼？」^[3]

8月31日「速龍小隊」闖進太子站及車廂內打人，同時趕走了記者，加上受傷人數一度改動，引起各種傳聞，包括這幾個月來盛傳當日警察打死人。我同意這是沒有確實證據的說法，最近《傳真社》的報道亦指出，網上傳聞「遇害」的6人均在清醒狀態下被送往醫院或警署。^[4] 然而「8.31打死人」的傳聞源於警方封鎖消息、公信力破產加上市民目睹警暴後的恐慌擔憂所造成，這些都是警隊必須正視的問題根源，相比之下，質疑「爆眼少女邊有爆眼」的說法不僅是沒有根據，更跟已公開的證據矛盾。

過去數個月來，不少前線警員在批評示威者甚至對罵時顯示他們相信一些假新聞，其中兩個特別值得注意。

記者證流言

第一個是「百五蚊記者證」流言，聲稱記協「特別降價優惠」、申請記者證「完全沒有門檻」，即使記協早已澄清^[5] 仍然繼續流傳，例如屈穎妍便以〈150元的記者證〉為題在《HKG報》撰文，當中的錯誤令人難以相信她曾於媒體任職^[6]——只要上記協網站查看，便知道學生會員無法申請記協記者證，只有正式會員才可申請，而且單是申請做會員亦須要有記協會員作為介紹人，並非「拿張名片來就可」。^[7]

即使記協早於7月中澄清有關流言、有關資訊可公開查證，直到9月仍有警員宣稱「記者證係人都申請到，百五蚊㗎咋」。^[8] 警員亦屢次肆意指控記者為假記者——我多次親身遇到前線警員在未看記者證時已斷言我是「假記者」，亦有《東方日報》記者出示記者證後仍被指是「假記者」。^[9] 他們不清楚的是，記者根本毋須持有記協記者證才有權在示威現場拍攝。^[10]

從以上事例——以及前線記者多次遭受警暴——可以看到，有前線警員對記者抱有敵意，更容易相信抹黑記者的假新聞，而這又反過來會令他們更敵視記者。

天使流言

第二個是連行政議會成員羅范椒芬也誤信的「天使流言」，這個流言指控有少女受騙為前線示威者提供性服務甚至被強姦，但流言至今仍無實質證據，只有不斷流傳的訊息，更有人刻意用其他影片、圖片來偽造證據。^[11]

即使如此，多次有傳媒拍到警員罵示威者、市民為「天使」^[12]，如果不相信這些假新聞，根本不會覺得用「天使」一詞可以侮辱人，被「罵」的示威者也只覺得那些警員可笑，但這足以說明，罵人做「天使」的警察應該相信這個流言。

然而這個流言並非沒有後果，一如警察大量使用「曱甴」稱呼，會令他們不把示威者、市民視作人去看待，以致更為暴力，誤信「天使流言」的警察會受這個流言所隱含的偏見影響，肆意侮辱女性示威者，甚至施以性暴力。

我們可以做甚麼

新任警務處處展鄧炳強表示，會透過增加警隊透明度盡力澄清虛假消息，同時要求警隊保持專業^[13]，假如他真心有望警隊保持專業（雖說「保持」現時水平就不可能專業），首先應該向內部澄清虛假消息，減少警隊對示威者、記者的仇恨。任何人都有機會誤信假消息，但警察的工作包括查案，假如竟會誤信跟他們工作有關的假新聞，那實在極度不專業，也非常恐怖——他們掌握公權力、手執致命武器，現在更完全不用為自己行為負責。

當然，我們不應對一個宣稱「對警方有不滿意見的人都是『縱容或贊成暴力的人』」、拒絕調查警隊的警務處處長有任何期望^[14]，而且警隊內部恐怕亦有極厚的同溫層不斷傳播假消息、偏頗及單方面的訊息，難以接收相反資訊。

如果說有甚麼可以做的話，我建議各位盡量不要傳播那些明顯利用民眾恐慌、擔憂、憤怒卻無實質證據的傳言，多分享主流媒體認真調查報道，不要給警隊利用那些傳言來轉移視線，避開各種已有真憑實據的警暴指控——即使8.31沒有打死人，「速龍小隊」亂棍毆打乘客本身已是赤裸裸的警暴，相比之下，當年揮警棍打途人入獄的朱經緯簡直堪稱「警隊清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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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1. 早報：中國央視報導香港女子右眼受傷，引用假照片，「新聞」信源無可稽考（端傳媒）
2. 【逆權運動】有片為證！少女爆眼一刻 布袋彈插實護目鏡（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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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太子831】訪問6名網傳「遇害」人士 全部清醒帶返警署或送院（傳真社）
5. 記協澄清申請記者證資格網上流言　譴責不實謠言（香港電台）
6. 屈穎妍︰150元的記者證（HKG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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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油麻地站防暴警察手擋鏡頭：「你再影我即刻拉你呀！」（香港獨立媒體網Facebook影片）
9. 粗口辱罵記者阻採訪　警盡失民心（on.cc 東網／東方日報Facebook影片）
10. 持有「記協記者證」才能夠在示威現場拍攝？（關鍵評論網）
11. 專門查證流言的Facebook專頁《求驗傳媒》多次指出有關流言的錯誤︰9月9日、9月23日、9月26日、10月9日、10月11日、10月31日。
12. 例如《城市廣播》及《蘋果日報》。
13. 鄧炳強：警方受致命攻擊才施放催淚彈（Now新聞）
14. 新一哥否認警暴　反斥傳媒大規模造假抹黑警隊（香港獨立媒體）

核稿編輯︰Al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