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業日記》:吃了「回來米」,我才發現白飯原來可以好吃成這樣

《棄業日記》:吃了「回來米」,我才發現白飯原來可以好吃成這樣
Photo Credit: 天下雜誌提供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回來米」其實真正的名字叫高雄一三九號,一種特別適合在花東生長的品種,最大的特色為米粒圓潤飽滿,煮熟後,軟硬適中、而且Q到會彈牙。

文:買買氏

回來米

阿萍在鍋子裡倒了些豬油、糖、鹽、花生粉,準備涼拌我從阿銘那兒帶來的野蓮。

阿萍家是我在羅山的第一個「寄養」家庭,我真的覺得阿萍一家願意收留我實在很神奇,因為他們完全沒看過我,也不知道我要來幹麻,我們的緣分靠著僅僅兩通電話就串了起來。

第一通是我一個專門報導休閒農業的記者朋友打電話去富里農會告訴他們有個怪女生要來村裡一段時間,請多多留意;第二通就是農會打電話給阿萍,告訴他們一樣的話,然後我就像日本節目「來去鄉下住一晚」一樣,住進了阿萍家,而且還不只住了一晚。

我很喜歡阿萍,因為她的臉隨時看起來都像快笑出來的樣子,很像女版彌樂佛;每次看到她,我都會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揚,而且我們年紀差不多,很聊得來。

「妳好厲害喔! 現在留在鄉下的年輕人很少勒! 尤其這裡『這麼』鄉下。」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對她說。

「我也是前年才回來的,因為爸媽年紀都大了,我想說回來幫忙,他們才不會這麼累。」

阿萍原本在公視和大愛當編導,常穿梭台灣各地角落拍攝在地關懷議題;拍著拍著,有一天突然發現,她鏡頭下所關注的農村青年人口外流、農田逐漸棄耕等狀況,根本就是自己家鄉正面臨的問題;自己家的問題不先解決,怎麼解決別人家的問題? 於是,她就辭掉工作回來了。

所以,阿萍家有一句名言:「種有機,不但生態會回來,連人也會回來。」

「那你們家的米應該叫『回來米』才對!」我邊說邊大笑,嗯~這名字聽起來比蓬萊米和在來米厲害多了。

是吃了「回來米」,我才發現「白飯」原來可以好吃成這樣的。

阿萍的父親林運枝伯伯是村裡最早改種有機水稻的農夫之一,十幾年前,大家都還對「有機」一知半解,林伯伯只是聽說這樣對土地和吃的人都會「比較好」,就做了;也沒特別想過改種有機之後產量和收入可能會減少的問題。

我遇過的有機農夫很多都是這樣,心地都慈悲的像菩薩,有時候,我根本就覺得他們不是做田,而是在做善事。

「回來米」其實真正的名字叫高雄一三九號,一種特別適合在花東生長的品種,最大的特色為米粒圓潤飽滿,煮熟後,軟硬適中、而且Q到會彈牙。不知道是不是「有機」的關係,我還發現林伯伯家的米「氣色特別好」,每一顆都散發著晶瑩的光澤,很像人在身體狀況很好的時候,臉上會出現的那種自然光。

因為實在太好吃了,在阿萍家的時候,我每餐都會忍不住吃掉三碗飯,甚至連早餐都愛上吃白米飯;導致那段期間,雖然勞動量變大,我的體重卻整整暴增兩公斤!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不敢剩」! 不是因為我怕臉上長麻子嫁不出去,而是我知道,「回來米」得來的實在辛苦。

因為有機種植不灑化學藥劑,林伯伯每天早上四點就得出門巡田,趕在氣溫比較適合勞動的的清晨,清除田邊的雜草。其實如果實施一般貫行農法,只需灑一次化學除草劑,田裡就能三個月不長雜草;可是因有機栽培,所以雜草只能靠人工去除。雖然每隔一段時間林伯伯都會用機械除草機割草,但是終究只能除掉表面的草葉、無法除根,所以七十幾歲的他還是得每天到田裡彎著腰、徒手拔草。

而且,同樣面積的稻田,有機田的稻米產量硬是比一般水稻少掉二到四成。

「因為我們每株秧苗的間距都比較開,這樣通風比較好,稻子不容易生病、長蟲。」林伯伯不給稻子吃藥,而是靠健康的環境培養稻子的抵抗力,不過代價就是能結出來的稻穗變少、管理的時間卻變很長。

「林伯伯,你們這樣種米好辛苦喔!」有一回跟著林伯伯拔草的時候我忍不住跟他說。

沒想到,林伯伯竟然笑笑,回答了我一句超有哲理的話:「我們不是在種米,我們是在種『心』喔。」

是啊! 真的是「心」! 是愛心、耐心、也是對環境和人的良心。包了這麼多顆心在裡面的米,我一顆都不敢浪費。

這一餐,我們吃的是「回來米」,配阿銘的有機野蓮和林媽媽的有機蔬菜,我不由自主的把速度放慢,帶著尊敬的心情咀嚼每一口食物,深怕若是囫圇吞棗,會對不起他們和天地好幾個月的努力啊!


終於像個人了,我

我揮了揮在黃豆上盤旋的蒼蠅,「別怕! 這裡連蒼蠅都是有機的!」周爸爸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大笑。

周爸爸在羅山山腳種植有機黃豆和紅豆,是阿萍家的好朋友,今天黃豆剛採收,他就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堆來給阿萍一家。在鄉下,串門子和分享資源是他們生活中再自然不過的一部分。

我湊上去捧起這些黃豆輕輕撫摸,聽說周爸爸給它們吃的是奶粉水,難怪每顆都又大又紮實,樸實的鵝黃色表皮上散發著微微的光澤,我想拿來煮豆漿一定很濃很香吧?

我好喜歡鄉下這種串門子的活動和人與人之間的那種關係,雖然每戶都隔了好幾百公尺遠,但是彼此之間卻像大家庭般熟悉緊密。不像在城市,一棟大樓裡密密麻麻的住了幾百戶,每一家之間不過就是一面牆的距離,但是卻無比疏離。

羅山村簡直是一個開關,可以把人的心打開來。在阿萍家住一段時間之後,有一次我從山上散步到山下,突然發現,我竟然「學會」了對每一個迎面而來的陌生人真心微笑,「學會」和鄰居閒話家常,「學會」放下戒心和別人談談自己。我不再像以前,會假裝用看手機或低頭掏包包之類的,無情的逃避那些明明就生活在自己身邊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