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會變笨」、「一孕傻三年」，是真的還是假的？

從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刻起，筱倩（化名）的生活就陷入了一團混亂之中。舉凡出門忘記帶鑰匙、上廁所忘記帶衛生紙、下了班忘記去繳水電費等等。各式各樣的小劇場，都不停地在她的生活中上演。看著孕媽咪社團上，大家妳一言我一語地分享自己「變笨」的糗事，她不禁擔心這樣的狀況到底會持續到什麼時候呢？

為了讓寶寶能順利長大，孕婦體內會透過眾多荷爾蒙的影響，去啟動相關的基因進行一場翻天覆地的改變。從血液循環、新陳代謝，乃至於免疫功能都會因應寶寶的需求進行調整。

在順利生產以後，有些功能會恢復到孕前的狀態，但是有些功能就像「瑞凡」一樣，再也「回不去」了。舉例來說，孕期併發妊娠糖尿病或是妊娠高血壓的孕婦，雖然大多數會在產後恢復正常血糖或血壓，但是仍然有少部分產婦會有持續的高血糖或是高血壓，必須要在門診長期追蹤，以免症狀在不知不覺中加劇。

而在眾多孕期變化的荷爾蒙中，扮演最重要角色的莫過於雌激素、黃體激素和皮質類固醇了。從近期的研究中也發現，這三種荷爾蒙與大腦的「神經可塑性」（neuroplasticity）密切相關。其中，影響最顯著的部位就是主掌「學習」、「記憶」與「壓力反應」的「海馬迴（hippocampus）」。

海馬迴的細胞具有強大的再生功能，透過接觸新的人事時地物，能刺激海馬迴的細胞再生，將經歷的事件形成新的記憶。除此之外，海馬迴也被認為與「空間定位」的功能有關。根據倫敦大學的研究顯示，相較於一般大眾，倫敦計程車司機的海馬迴體積比較大，推測可能是因為計程車司機日常的工作，必須反覆地在熟悉的環境間找出捷徑，或是要在陌生的環境尋找方向。這樣重複與大量的刺激，讓他們的海馬迴要比一般人發達，而在資深駕駛的身上，這樣的情況更為明顯。

那麼究竟在孕期荷爾蒙的影響下，母體可能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呢？一般大眾所說的「孕期變笨」，其實指的多半是孕媽咪容易忘東忘西或是注意力不集中，而非學習能力的衰退，所以接下來就來討論一下懷孕對記憶到底會造成什麼影響。

根據Anderson and Rutherford團隊以及Davies團隊分別在2012年與2018年所發表的統合分析，懷孕期間，孕婦的自由回憶（free recall）、工作記憶（working memory）與管控執行（executive function）的確會有些微的衰退，但是在認知功能（recognition function）卻是小幅的增強。此外，空間導航（spatial navigation）的功能也會在孕期受到影響。

這些功能上的變化，也分別受到不同的孕婦條件影響。例如，認知功能的改變多半在第一孕期和第二孕期之間感受特別強烈。另外懷男嬰的孕婦在空間導航與工作記憶上的表現，會略勝於懷女嬰的孕婦。而懷胎的次數越多，回想記憶的衰退就越來越明顯。不過，值得慶幸的是，這些衰退的功能多半會在產後漸漸改善。其中，又以較為年長的產婦特別顯著。

但是如果在孕期或產後深受憂鬱或焦慮所苦，不僅孕期衰退的幅度較為明顯，產後所需的恢復時間也要長得多。這些條件的干擾，多少也能解釋過往相關研究結論的莫衷一是。

除了功能上的衰退，腦部的結構也會在孕期中產生變化。根據Oatridge團隊在2002年的研究：相較於孕前，懷孕女性的腦容量會隨著週數逐漸縮小，在分娩時達到最小值，接著在產後慢慢恢復到孕前狀態。推測可能是因為孕期腦細胞的新陳代謝速度改變而造成這樣的現象。

有趣的是，在產後逐漸恢復的過程中，掌管母性行為的杏仁核（amygdala）、下視丘（hypothalamus）以及前額葉皮質區（Prefrontal Cortex）增厚的速度特別快，這或許與產婦學習照顧新生兒的技能發展有關。但是在少數受試者產後兩年的追蹤中，研究團隊發現部份孕期大腦皮質萎縮仍未完全恢復，也印證了民間所盛傳「一孕傻三年」的說法也許並非空穴來風。

另外，Luders團隊也在2018年使用腦齡指數（BrainAGE index）來評估孕產期的大腦狀態，結果發現產後6個月的腦齡要比分娩後幾天的大腦年輕得多，說明了產後腦部恢復的趨勢確實存在。但是目前仍欠缺更長期的研究去比較懷孕前、孕期、分娩時、與產後兩年的腦齡比較。因此無法確認懷孕所帶來的衝擊，「是否」或是「何時」可以完全恢復到孕前狀態。

不過，除了腦部的變化以外，身體、心理、與環境上的衝擊恐怕才是「孕期變笨」的主因。首先，懷孕期間的種種不適常常讓孕媽咪的睡眠品質變差，在睡眠剝奪的狀態下，腦部功能就無法正常運作，也難怪記憶力跟注意力都不如以往。除此之外，面對懷孕與分娩的未知恐懼，也經常在孕媽咪的心中盤旋不去，讓孕婦不容易專注於眼前的工作內容而效率降低。最後，當新生兒出生後，在初為人母的壓力與養育幼兒的工作兩面夾攻下，也經常讓新手媽咪常常分身乏術，讓丟三落四的情景屢見不鮮。

所以，面對孕產期的記憶衰退與注意力不集中，其實孕媽咪不需要太擔心。這些症狀往往不是什麼危險疾病的警報，也許只是身體想提醒妳該好好休息一下了。在這段荷爾蒙像雲霄飛車般上上下下的日子裡，光是要跟上腳步，把身體調整為適合孕育生命的狀態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想想那些為更年期所苦的婆婆媽媽們）。再加上來自職場的種種考驗和教養子女的諸多波折，如果不再像以前一樣過目不忘或是舉一反三，也請先別太灰心。也許妳需要的只是一些喘息的空間，釐清自己的思緒。等這陣子混亂的生活慢慢地上了軌道，我想一切都會好轉的。請放心。

參考資料

1. Anderson, M.V., Rutherford, M.D., 2012. Cognitive Reorganization during Pregnancy and the Postpartum Period: An Evolutionary Perspective. Evolutionary Psychology 10
2. Davies, S.J., Lum, J.A., Skouteris, H., Byrne, L.K., Hayden, M.J., 2018. Cognitive impairment during pregnancy: a meta-analysis. The Medical Journal of Australia 208, 35–40.
3. Calcia, M.A., Bonsall, D.R., Bloomfield, P.S., Selvaraj, S., Barichello, T., Howes, O.D., 2016. Stress and neuroinflammation: a systematic review of the effects of stress on microglia and the implications for mental illness. Psychopharmacology (Berl.) 233, 1637–1650
4. Chico, E., Gonzalez, A., Ali, N., Steiner, M., Fleming, A.S., 2014. Executive function and mothering: Challenges faced by teenage mothers: Executive Function and Parenting. Developmental Psychobiology 56, 1027–1035
5. Glynn, L.M., 2012. Increasing Parity Is Associated with Cumulative Effects on Memory. Journal of Women’s Health 21, 1038–1045
6. Hampson, E., Phillips, S.-D., Duff-Canning, S.J., Evans, K.L., Merrill, M., Pinsonneault, J.K., Sadée, W., Soares, C.N., Steiner, M., 2015. Working memory in pregnant women: Relation to estrogen and antepartum depression. Hormones and Behavior 74, 218–227
7. Hoekzema, E., Barba-Müller, E., Pozzobon, C., Picado, M., Lucco, F., García-García, D., Soliva, J.C., Tobeña, A., Desco, M., Crone, E.A., Ballesteros, A., Carmona, S., Vilarroya, O., 2017. Pregnancy leads to long-lasting changes in human brain structure. Nature Neuroscience 20, 287–296
8. Holdcroft, A., Hall, L., Hamilton, G., Counsell, S.J., Bydder, G.M., Bell, J.D., 2005. Phosphorus-31 brain MR spectroscopy in women during and after pregnancy compared with nonpregnant control subjects. AJNR Am J Neuroradiol 26, 352–356
9. Luders, E., Gingnell, M., Poromaa, I.S., Engman, J., Kurth, F., Gaser, C., 2018. Potential Brain Age Reversal after Pregnancy: Younger Brains at 4–6 Weeks Postpartum. Neuroscience 386, 309–314.
10. Oatridge, A., Holdcroft, A., Saeed, N., Hajnal, J.V., Puri, B.K., Fusi, L., Bydder, G.M., 2002. Change in brain size during and after pregnancy: study in healthy women and women with preeclampsia. AJNR Am J Neuroradiol 23, 19–26
11. Vanston, C.M., Watson, N.V., 2005. Selective and persistent effect of foetal sex on cognition in pregnant women. Neuroreport 16, 779–782

本文經曾翌捷醫師授權轉載，原文刊載於此

責任編輯：朱家儀
核稿編輯：翁世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