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套》:比起為人父的王道形式,「同志父職」更接近傳統的母職

《解套》:比起為人父的王道形式,「同志父職」更接近傳統的母職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陽剛氣質跟為父之道漸行漸遠,正凸顯當代父職和父親缺席,乃是情境使然。為人父不再是通向陽剛的成人社會地位的必經之路,今日的為父之道日漸取決於男人的戀愛依存關係如何開展。

文:茱蒂絲.斯泰西(Judith Stacey)

當代親職的機遇【註】

我研究中的同志把拔故事,好比一張斑斕的百衲被,有幸運的,也有沒那麼幸運的。這些爸爸故事開啟一扇窗,讓我們一窺通往概括而言的親職的當代路徑是如何地無常,我著墨更深的又尤其是通往父職之路。募集研究參與者的時候,我刻意過度抽樣父親,但沒料到命定父母派會多得不成比例,他們的故事有助於我們理解今日戀愛的伴侶關係和親職間的一些複雜關聯。

動機強烈的爸爸絕大多數都惦念著,要將兩種形式的親密關係結合在一起,幾無例外,有些人甚至把親職當成是否跟定此人的核心判準,其中最幸運的幾個,像是艾迪、查爾斯、歐西和哈利,找到所見略同的命定派伴侶。然而,當命定父母遇到取捨關頭,如前所述,孩子會勝過兩人世界,甚至會阻礙之。阿曼多固然心心念念要結合伴侶關係跟親職,也做了諸多嘗試,終究不願為了成人間的親密關係而犧牲後者。另方面,在寥寥可數的幸運兒身上,為人父母的狀態增強了其他命定父母派對他們的好感,於是親職可以是一條通往締結伴侶關係的途徑,像是朱,像是伯納度。

男同志文化喚起批評者腦海裡的反家庭形象:沉溺於性事,凡事只考慮自己。就連一些同志父親,譬如阿曼多,也是這麼想的。儘管如此,研究過程中我幾乎沒遇到幾個堅拒親職派。我研究的男同志,多數既不殷切渴求為人父母,也不會斬釘截鐵地唾棄之。其中大部分都同意,假如遇到心意堅定的伴侶多方遊說或要求,他們大有可能順對方的意思,只是各人抗拒或順從的程度有別,就如同史蒂夫下最後通牒的時候,葛連.米雅的反應。話說回來,要是沒遇到史蒂夫這種程度的施壓,大部分男同志似乎能放棄親職,不至於有深刻的遺憾。

一份研究調查紐約的九十四個男同志為人父母的欲望,指出其中十九個男人聲明想做爸爸,十一人排斥,絕大多數(五十八人)則不置可否。模稜兩可大抵帶出了多數當代男人對於為人父母的看法;這種看法在男人間居主導地位,與他們的性慾望無關。

大多數特徵和偏好均顯示出平均程度的差異,親職欲望也不例外。舉例來說,荷蘭有一份研究,比較預先計畫的女同志雙親家庭和異性戀雙親家庭,發現平均而言,異性戀父親想要有小孩的強度得分最低。女同志生母在這項評比上拿到最高分,其次是社會性的女同志母親,再次是異性戀的母親。從其他諸多社會指標不難看出,女人輕易霸住嚮往親職之弧的命定端,而男人就算把雙手反綁在背後,也會贏得堅拒親職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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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Emily Walker @Wikimedia Commons CC BY-SA 2.0

今日,有愈來愈多單身又對愛情不期不待的女人會「選擇成為父母」,就像馬康生。反過來,不得不說,會仿效阿曼多、達米恩、伯納度,或朱那樣,孤身追求親職的異性戀男人,實在是寥寥可數。當然,男性的生理構造豎起了可觀的障礙,性別間的公平不易實現,不過男同志似乎比異性戀男人顯現出更強的動機,要跨越這道障礙。像艾迪等男同志,將全職在家帶小孩視為天職,這樣的異性戀男人恐怕也比較少見。要說數字的話,分析二○○○年美國人口普查的資料,會發現兩個同志爸爸為首的家庭,還比女同志共親職的媽媽,或是已婚的媽媽與爸爸,雙親之一全日在家的機會稍微多些。還有,離婚後,孩子跟爸爸的牽絆相對薄弱,這方面的資料是堅實的,因而讓人憂心,婚姻振興運動強調這一點,倒是實在話。

會像男同志那樣,感受到為人父母的命定衝動的異性戀男人,一定比較少,理由實在是太多了。別的先不說,男同志本來就是性別異端,就算秉性不是如此,至少定義如此。既然不跟妻子或女友一起生活,他們就比異性戀男人更有必要參與照顧工作,打理居家大小事,而這些活動也比較不會危及他們的陽剛認同。第二,男同志比異性戀男人或任何性取向的女人都更有可能單身。影響所及,是像阿曼多、達米恩和麥可.大衛一樣,容易傾向從親職尋求代償性質的親密關係,這樣的男人在男同志中的佔比更高。棍子的一邊如此,在胡蘿蔔那邊,同志爸爸比大多數異性戀爸爸更容易獲得照顧孩子的首要地位,也就更容易從中獲得回報;同志爸爸也更容易找到支持網絡來接住他們的家人,像是把拔樂酷俱樂部、COLAGE(四海女男同志的孩子),或普羅文斯鎮的家庭週。

對於照顧小孩這件事,男同志也比較沒有事事依循性別腳本的壓力,也不見得要順應女人扶養年幼孩子的生物與文化優勢。也就是說,比起為人父的王道形式,同志父職佔據的地盤更接近傳統的母職。其實,把拔樂酷俱樂部的電郵清單上偶爾爆發的爭論,多半都繞著適切的親職標準打轉(包括營養、睡前儀式、紀律、玩具武器、布質尿布跟拋棄式尿布之優劣,還有電視節目),對我而言實在再熟悉不過,遂戲稱為「媽咪先生戰爭」。不過,二○○二年度的同志驕傲遊行前的那個月,電郵清單上有一場內部衝突,倒是沒那麼司空見慣。衝突的主題圍繞在把拔樂酷俱樂部計畫出一支代表隊伍走遊行,幾個爸爸成員不贊成遊行在性方面的展陳。其他人則爭辯讓他們的孩子暴露於同志的性相,會有什麼利弊得失;亦或遊行恐怕會引來反對同志的潛在抗議者,讓孩子暴露於他們的敵意中,好處與壞處又分別是什麼。

陽剛氣質跟為父之道漸行漸遠,正凸顯當代父職和父親缺席,乃是情境使然。為人父不再是通向陽剛的成人社會地位的必經之路,今日的為父之道日漸取決於男人的戀愛依存關係如何開展。說實話,要不是至少一個成人明確渴求,或像供卵的瑪雅那樣意外懷孕(姑且不論有多意外),任何形式的親職恐怕都無法達成。換句話說,當代的母職也變得愈來愈取決於情境,而這個事實反映在生育率降低的現象上,在通俗文化中也被拿來譏諷。一九七○年代末,有一張挖苦女性主義的賀卡流傳甚廣,卡片上有一個沃荷(Warhol)風格的女性角色慨嘆:「噢,親愛的,我忘記要生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