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套》:比起為人父的王道形式,「同志父職」更接近傳統的母職

《解套》:比起為人父的王道形式,「同志父職」更接近傳統的母職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陽剛氣質跟為父之道漸行漸遠,正凸顯當代父職和父親缺席,乃是情境使然。為人父不再是通向陽剛的成人社會地位的必經之路,今日的為父之道日漸取決於男人的戀愛依存關係如何開展。

無論如何,女人中的多數仍舊倒向嚮往親職的連續統上的命定端。反觀男人,男人大抵聚集在情境使然的頻段,跟性傾向無關。大多數異性戀男人被異性戀的「情境」帶領著當上父親(而異性戀女人則當上母親),另方面,大多數男同志則被同性戀情境帶領著放棄親職(女同志的情境大概落在其間某處)。讀者要是覺得這番對比看似淺顯,甚至像是套套邏輯,我得說世道並非向來如此。非但不見得向來如此,大部分同志父親都是在身陷衣櫃中的同性戀「情境」之際,當上了別人的父親。

懷著同性情慾欲望的男人,長久以來都感受到沉重的壓力,遂藉著進入婚姻,壓抑蒙受汙名的渴求,或是把婚姻當成託辭,例子不勝枚舉。譬如二○○二年的賣座電影《遠離天堂》(Far from Heaven),講的是一九五○年代一段乍看完美無瑕的婚姻是怎麼瓦解的;還有前不久的兩樁政治性醜聞,涉及前紐澤西州長吉姆.麥克格里弗(Jim McGreevey)和美國參議員賴瑞.克萊格(Larry Craig)。近幾十年,同志爭取社會接納的種種努力,總算有些得來不易的成績,對同性懷有情慾的男人漸漸不需要把婚姻當成障眼法了。

同性戀從不見天日走到光天化日,同志父職因而被凸顯出來,弔詭的是,同樣的變動或許也會減少它發生的機會。以前,男同志為了要扮得像異性戀,會進入異性戀婚姻,成為情境使然的父母;而今在衣櫃之外,還會這樣做的男同志遠比以前少了。按定義來說,公開進入同志父職絕不可能出於偶然,至少需要一個男同志苦心孤詣才辦得到。

這個男同志感受到的為人父母的熱情,彷彿命定,像阿曼多、艾迪、史蒂芬、達米恩,或是哈利,從比較傳統的角度來說,他們為人父母的欲望大概會被歸類成像個母親,而不是父親。同志作者傑西.葛林(Jesse Green)本身也是情境使然的爸爸,他的觀察是:「縱然其間的關聯莫名其妙,可是對大多數異性戀男人而言,一個小孩出生就好像是他們的陽剛氣質掛了保證,生兒子更是錦上添花。對男同志而言,收養一個兒子竟然會有相反的效果?單身父親首先要是個母親,所以從某個角度來說,就沒那麼像男人了。」

我研究的同志爸爸並不覺得照顧孩子有讓他們更不像個男人,或是更像。反之,大多數受訪者都覺得他們可以自在展現多采多姿的性別選項。朱說得好:「跟我認識的大多數異性戀男人比,我覺得我能表現的情緒跨度更寬廣。當母親、父親、花痴男同志、傻皇后,或在談生意時做個強硬的談判者,我都應付裕如。我覺得我不受陳規束縛。」立意進入同志父職,說穿了是在機緣難料、變動不居的世界,尋覓持久的愛與親密關係,不是爭取,也不是拒絕人人認可的陽剛樣態。

當然,尋覓愛與親密關係,不分同志與否,也不分陽剛與否。異性戀的陽剛氣質也一樣,結不結婚,當不當父母,不再左右陽剛氣質。我們知道,以前有傳統的誘因讓人追求當爸爸的身分,但綜上所述,男同志走向計畫親職的路徑,間接凸顯出這些誘因正在衰減。親職就跟婚姻和行房的實踐一樣,已經進入機遇主導的形勢中。本章第一則引言是對我們這支瀕危物種的詼諧觀察,也許說對了一半。假使沒有對性事的「陽剛」渴求,沒有對寶寶的「陰柔」盼望,那麼身為某人父親的事實或許會變得無足輕重,然而男性或女性的親職則不受影響。這種形式的「父親缺席」倒不值得大驚小怪。

註釋:Contingency,指介於「不可能」和「必然」之間的模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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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解套:愛情、婚姻與家庭價值,西好萊塢到中國西部》,游擊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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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茱蒂絲.斯泰西(Judith Stacey)
譯者:李屹

橫跨三大洲的民族誌描寫,挑戰主流社會對慾望與家庭的成見
多樣化的親密關係與家庭實作,證明「幸福家庭」不是只有一樣貌

「幸福的家庭彼此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安娜.卡列尼娜》的開場白深植人心。一男一女彼此相愛,用婚戒「套牢」對方,共組家庭孕育下一代,似乎是主流社會對幸福人生的唯一想像。然而,美國社會學家茱蒂絲.斯泰西要透過橫跨三大洲的民族誌描寫,讓讀者明白,托爾斯泰錯了,幸福家庭的樣貌千變萬化,從來都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茱蒂絲近身觀察美國洛杉磯的男同志社群,記錄他們自行打造的親密關係及家庭紐帶。這些男同志誠實面對自己的情慾需求,和伴侶協商出適合彼此的生活方式,重新定義「忠誠」與家庭生活。其中還有不少人透過領養或代孕踏上親職之路,獨自或與伴侶、朋友一同撫育孩子,發展出各種創新且運作得當的家庭形式。

接著,茱蒂絲實際走訪南非,勾勒出南非一夫多妻制的現況,以及當地女性面臨的真實處境。她將南非合法的多偶制施行現狀,與美國的「地下多偶制」互作對比,藉此帶領讀者思考:將多偶制入罪,究竟壓迫了誰?又保護了誰?誰將從中得利?誰又會蒙受其害?

最後,茱蒂絲長途跋涉深入中國雲南的瀘沽湖畔村莊,描繪摩梭人流傳千年、別具一格的母系家庭體制。成年的摩梭人通常不嫁娶,也不與情人一同生活或養育孩子,無論男女都留在多代共居的母系家屋,與母系親屬一起生活、勞動並相互照顧。男女間的情愛只講究情投意合,跟居家生活、親職、照護及經濟連帶,徹底區分開來。在這「慾愛」與「成家」徹底「解套」的摩梭社會裡,沒有離婚、再婚、重婚、失婚,也沒有處女情節、騙炮、通姦或私生子,單親、孤兒、獨居老人亦幾不復見。

藉由以上三地的多元家庭實作,茱蒂絲試圖讓讀者理解,「家庭多樣性」從古至今一直都是常態,沒有任何一種家庭形式適合所有人。「正常家庭」這個意識形態本身,只會助長歧視、傷人的信念與政策。民主國家不該獨厚任何一種類型的親密關係或家庭生活,反之,民主國家應設法確保公民能自由進入任何能給人扶持的關係,自由離開所有虐待人的關係。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減少「正常家庭」意識形態所造就的「不幸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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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游擊文化

責任編輯:潘柏翰
核稿編輯:翁世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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