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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民經濟」還是「宿命經濟」? 三位祖父級Uber駕駛給了我答案

「庶民經濟」還是「宿命經濟」? 三位祖父級Uber駕駛給了我答案
示意圖,非內文提及之當事人照片|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身為消費者的我們,身為一切追求高科技的我們,總傾向認為只要對消費者有利就是對的,只要創新就是好的。可是一旦離開這個角色,從那些成就便宜又大碗背後認命的角色來看,Uber的好,竟然讓我覺得有些歉疚。

文:鱸魚

矽谷不常看到老人,因為很少有人選擇在這麼昂貴的地方退休。矽谷只適合作戰。一般我們矽谷人的生活圈也大多限於東西兩岸,對於美國西部內陸的城市其實並不很了解。

在矽谷搭Uber,看到的多半是外來移民的年輕駕駛,而且多是兼副業。在矽谷光靠開Uber維生會很艱難。我同事也有週末兼差開Uber的。

有一次搭同事的車出去吃飯,看到後窗貼了Uber的貼紙,才不小心得知他這個從來不告訴別人的小秘密。想到周末其他同事都帶著家人出遊,他卻得開車拾起另一份工作,當下的感覺是對他格外尊敬,也慶幸有Uber這種零工式經濟,讓需要外快的人有機會可以兼差。

我曾慶幸有Uber零工式經濟

以前沒有Uber的時代,有些人私營機場接送。他們最大的挑戰就是每進出一趟機場都要冒一次被抓的風險。舊金山機場警察對白牌車抓得很嚴,只要看到乘客是坐在後座,就會攔下來盤查,跟駕駛查驗營業證。被抓一次要罰好幾百。這些警察常常穿便衣,讓人防不勝防。

所以在客人上車的時候,駕駛常常會暗示請客人坐前座,這樣機場警察就會把他們當作是一般的接送朋友。如果是送機,他們會要求上車先付費,如果是接機,就要求下車付費──這樣可以避免在機場人贓俱獲。這些人為了生活費,每一塊錢都賺得提心吊膽。當時感覺是非常同情這樣的處境。

現在Uber完全解除了這種困境。所以我對Uber的看法一直是,他們對庶民經濟做了創新的貢獻。

另外就消費者的角度來看,Uber比計程車便宜了一半,而且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立刻可以叫到車。他們提供給消費者優質又廉價的另類選擇。所以我一直跟大部分消費者一樣,非常支持Uber。

直到不久前去猶他州出差,搭了三趟Uber,真正接觸了美國內陸為生活掙扎的庶民,我才開始有不同的想法。

三個祖父級駕駛

跟矽谷最大的不同,也最令我詫異的是,三趟Uber駕駛都是70多歳的袓父。他們是不應該再出來工作的,但在車上,我聽到了三個美國西部真實的庶民小故事。

我的目的地是鹽湖城50公里外的沙漠,不管誰接了這張單,回程必定是空車。回來的時候,不管是誰接了那張單,也必定是空車去接我。

隔代撫養的祖父

從機場一上車,看到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司機,當時覺得有點欣慰,以為他只是出來打發時間,藉此跟社會保持連繫而已。這也算是Uber的一件小功德,讓年長者打發時間又可以賺一些外快。只是看到他的車裡很雜亂,還有吃了一半的餐點,看來他三餐似乎都是在車裡解決。所以我很快就改變了想法。

這顯然是他的長期工作室,他不是出來打發時間的。

談話之間我得知原來他早已退休,可是家裡發生變故,突然要接收兩個小孫子,而且還得再養他們十年。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經濟負擔,他只好選擇開Uber。他每天要開十多小時的車。錢不好賺,但總比沒有好。他對Uber有一種又感激又埋怨的情懷。感激的是他能夠在這個年紀還有出來打工的機會,埋怨的是有被Uber的廉價綁架的感覺。

我很好奇他家裡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當然我沒有問──就像他對我下車的地點感到好奇而沒有過問一樣。

我是去資料中心。那裡是一片沙漠,方圓幾公里內都沒有其他建築物。大門口沒有任何標示, 四周圍了兩人高的鐵欄杆。入口的地方有防撞樁,外面有好幾部攝影機。進出唯一的方式就是下車按鈴對螢幕說話,裡面才派人出來接。

局外人可能會以為那是外星人基地。

踏出車子的時候,他略帶好奇地看著我──他心裡想的也許是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我也好奇地看著他,心理想的是他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

他的故事我沒聽完。我只希望他能夠一直開Uber,直到把孫子們養大。為了稍微彌補他可能得空車開回鹽湖城,事後我補了他五塊錢小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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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攜槍自衛的祖父

我必須當天回矽谷,談完事就得回鹽湖城。出了資料中心,走到鐵門外叫了Uber,最近的也要17分鐘後才能抵達。我很詫異,在那種地方居然也叫得到Uber,可見他們無所不在。而遠在十幾公里以外的他,竟也願意開過來接這張單,莫非全美國到處都有人等待這樣的外快機會?

其實我已經做好最壞打算,如果叫不到車,就只好麻煩同事開車送我到最近的小鎮,再從那兒叫車。

第二個駕駛也退休很久了,兒孫們都住在德州。他因為老婆需要長照,只有午休和晚上老婆睡覺以後,才能出來開車。

這一路他都在抱怨醫療保險。他每個月自己掏腰包給太太買藥的錢近千元。知道我來自矽谷,他又抱怨矽谷人來猶他州炒房,過去幾年房租漲了近三成。為了醫藥費、為了漲不停的房租,他還得再出來工作。他也說Uber工資太低,但是為了彈性工作的自由,他選擇不抱怨。

美國老人健保很糟,很多救命的藥可以隨藥商漫天要價,而且健保不給付。他們沒有什麼存款,親友之間也沒有通財之義。在這個社會,孩子高中畢業後父母就不再撫養,有些甚至要他們搬出去。同樣地,父母老了孩子也不回來。這一來一往竟然就這麼扯平了。這是個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國家。

因為常開晚班,他曾經被醉漢毆打過,也被人用螺絲起子捅過。所以後來他考了隨身配槍的執照,現在車上隨時都放著槍,連彈匣都裝上了。這樣的老人為了工作還得攜槍自衛,這在別的國家是無法想像的生存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