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導覽員趣說博物館》：烏菲茲美術館是文藝復興的核心，佛羅倫斯的美夢

波提且利的版本也玩了和達文西一樣的把戲。表面上看，殘垣斷壁旁，聖潔的聖母慈祥地抱著剛出生的聖嬰耶穌，博士們虔誠地獻上禮物。如此自然的場景暗藏玄機：畫中碰觸聖嬰小腳的老頭是科西莫三世．德．梅迪奇；跪著的白袍人是老科西莫的孫子朱利亞諾．德．梅迪奇；對聖嬰表現出崇拜之情的是科西莫的次子喬瓦尼．德．梅迪奇，他下方的人是科西莫的長子皮耶羅一世．德．梅迪奇。整幅畫最右邊，和達文西的畫一模一樣，波提且利也畫了一個對整件事漠不關心的人，一個穿著黃色長袍，臉朝外的「出戲」青年，也就是畫家本人。

事實上，波提且利的《三博士來朝》不止畫了一幅，一共畫了三幅。

Photo Credit: 時報出版提供

波提且利為什麼要畫這麼多《三博士來朝》呢？比較可靠的解釋是，當年他畫完《三博士來朝》後一舉成名，大家都想要一幅。波提且利沒辦法，只好連畫三幅，而且每一幅都找得到那看向畫外意味深長的一瞥，彷彿在說：「這有什麼好畫的，你們這些人非要我畫這個！」當然，這只是後人的猜測。

除了達文西和波提且利的版本，烏菲茲美術館還收藏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三博士來朝》。細心的人會發現，但凡這個題材的畫作，畫中背景幾乎都是殘垣斷壁，難道耶穌當初誕生在一間破房子裡嗎？

其實《聖經》描述此一情景時，只說瑪利亞和約瑟兩人到了伯利恆以後，只能住在馬棚裡，聖母瑪利亞在馬槽裡生下了耶穌。至於馬棚長什麼樣子，並沒有詳細說明。所有的「三博士來朝」都畫成殘垣斷壁有其他寓意。在猶太歷史中，最光榮的國王就是大衛王。大衛王時期建立了輝煌的聖殿，後來聖殿被摧毀了，所以在基督教世界裡流行這樣一種說法，耶穌的出生象徵著上帝的選民迎回了真正的王，象徵著聖殿即將重新興築。也因此，「三博士來朝」的背景幾乎全是殘垣斷壁，但有的畫家會畫上建築工人在整修房子，象徵著正在重新修建聖殿，達文西的版本就是這樣。

《維納斯的誕生》：當仁不讓的烏菲茲鎮館之寶

烏菲茲美術館裡，波提且利最有名的作品不是《三博士來朝》，而是舉世聞名的畫作《維納斯的誕生》。身為梅迪奇家族的辦公大樓，烏菲茲美術館裡雲集了各種文藝復興名作，即便在這麼多大作之中，《維納斯的誕生》仍然是最亮眼的明星，是烏菲茲美術館中當仁不讓的鎮館之寶。

這幅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寬二百八十三公分，是一幅很大的蛋彩畫。所謂的蛋彩畫，就是在畫畫時，用雞蛋的蛋黃和蛋清來調和顏料。畫家除了繪畫技巧，往往還掌握著獨門祕方，因為不同配方呈現出來的顏色效果不一樣。蛋彩畫的優點是色彩特別鮮明，蛋清乾了之後，顏色會呈現出一種純淨的透明感，而且能夠保持得比較長久。然而，用這種顏料畫畫其實很難。畫家得先畫顏色鮮亮的部分，然後再由淺入深、由明到暗。下筆時必須用小筆點染，與其說是畫畫，還不如說是繡花，做法十分嚴格。蛋彩畫在文藝復興時期很流行，但出於種種原因，十六世紀以後逐漸被油畫取代。波提且利則是蛋彩畫大師之一，把蛋彩畫畫得登峰造極，另一幅同樣收藏在烏菲茲美術館的傳世名作《春》也是蛋彩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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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納斯的誕生》打破了當時很多繪畫界的禁忌。第一，原本只有聖母瑪利亞才能畫在拱形之下，其他女性都不行，但在這幅畫裡，維納斯享受了這種待遇；第二，維納斯本身是一位異教神祇，波提且利卻讓她當主角；第三，當時的藝術題材大部分都以男性為主，波提且利卻畫了一個標準美女。

畫中的維納斯肌膚潔白，金髮飄飄，體態嬌弱，美得令人傾倒。據說波提且利是根據宮廷詩人波利齊阿諾（Angelo Poliziano）的長詩來作畫的。該詩篇中，愛與美之神維納斯誕生在愛琴海的珍珠貝殼裡，風神把她吹到了岸邊，春神馬上跑來迎接她。維納斯的誕生，標誌著世界上從此有了「美」的概念。

可是仔細一看，會發現維納斯的神情有點惆悵。波提且利可能是想透過這種惆悵的神情，表達「美」這種東西是懷著惆悵的情緒來到這世界的，而世界充滿了苦難，本來不配得到「美」，「美」是神給予人間的恩賜，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該珍惜眼前之美，珍惜一切美的東西。他特別把維納斯畫成一個生下來就十全十美的少女，說明「美」自從來到世界以後就是不生不滅的，「美」本身既沒有童年，也沒有衰老，永保青春與活力。

但是，這幅畫好像愈看愈怪，女神的左肩不自然地塌了下去，脖子太長，左手臂也是。波提且利這樣處理是為了整個畫面的協調性。事實上，「維納斯的誕生」這主題不只一位畫家畫過，很多幅都非常出色，卻沒有波提且利這一幅名氣大，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於波提且利的大膽構圖。他故意改變女神身體各部分的比例，讓整個畫面仙氣十足。

在維納斯右邊，西風之神澤弗洛斯正對著女神吹氣，和他緊緊相擁在一起的是他的妻子花神芙羅拉。這兩位神的身材比例同樣是失調的，男神的上半身過大，下半身顯得特別小，花神的頭部和身體分得太開，就像頭被砍下來了一樣。畫家正是利用這種比例失調的手法，使畫面產生動感，成功捕捉動作的那一瞬間。這種手法流傳到後來，直接啟發了超現實主義藝術流派的誕生，野獸派的馬蒂斯把這種比例失調發揮到了極致。至於那些比例嚴格遵照現實的「維納斯的誕生」，雖然出色，和波提且利的大作一比，自然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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