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韓光》：機器比你還貴！韓國電影工業的無良文化

文：李韓率

危險的拍攝現場─安全問題的死角

「真令人不寒而慄。」
「比起人，他們更重視錢。」

當時的心情難以言喻，未來還會再發生這麼恐怖的事情嗎？讓我們回到悲 劇發生的那一天吧。 在tvN連續劇《花遊記》的拍攝過程中，有一名工作人員，在沒有安全裝備的情況下，爬上片場的天花板裝設吊燈，結果不慎失足墜落，身受重傷。諷刺的是，CJ ENM 對韓光哥之死向家屬及對策委員會正式道歉，表示將改善連續劇製作環境，訂定為期六個月的檢驗期限，就是在這個期限快結束時出了事。為什麼偏偏是在這時發生意外呢？

從事對策委員會的工作，我心裡的期望是，願拍攝連續劇的任何人，都再也不要因為工作環境的問題而受傷或死亡。希望我們家的悲劇不會再發生到其 他人身上，所以我接受了再也不想見到面的CJ ENM 的道歉，並執行起防止 再次發生意外的協議。說好要檢驗預防對策、約定好的半年時光過去時，令人 難以置信的消息，又再次從CJ ENM 的連續劇工作現場傳來。

「為何如此令人頭皮發麻呢？」 我心裡一直很掙扎。 在對策委員會與CJ ENM 交涉的過程中，等於是我一直要面對這些造成我哥哥死亡的人，和他們對話時，腦中浮現無數煩惱「我是以什麼資格和這些人展開協商呢？」「能讓支持我們的眾多電視幕後人員滿意嗎？」「協商的結果真的是哥哥所希望的嗎？」

一番苦思後，我決定信任電視台。 說實話，與其說信任，不如說是必須得去信任。我們想給相信並支持我們的幕後人員及社會大眾希望。他們支持我們，是因為他們比誰都更迫切地希望工作現場環境得以改善。

雖然幕後人員長期受到的傷痛依舊，但仍然想讓大家團結起來，推倒高牆、創造重視勞權的工作環境。我相信這麼做可以製作出更好的連續劇。為了將協商的壓迫感轉換為期待，需要有明確的成果，就只能信任電視台了，電視台管理者也是生活在同一領域的人，所以我以為會有身為人類的最後良心。

就這樣，我與CJ ENM 這個巨大的企業進行了協商。不過，對我道歉並握著我的手的人們，又再次讓其他家庭陷入可怕的記憶中。他們的約定只不過是一張紙，支持我們的幕後人員們，依舊得在地獄般的空間中苦撐下去。「因為我的疲憊與害怕，得到許多人的支持才有的成果，可能會就此提早結束也說不定。」「別說我讓他們產生警惕了，說不定其實是給了他們免死金牌。」等懷疑在腦中揮之不去。聽到意外發生消息的當天，那完全無法清醒過來的情緒低潮，至今都難以忘懷。

不只《花遊記》，《李屍朝鮮》、《雖然30 但仍17》、《阿斯達年代記》等劇組，也傳來意外消息。雖然發生原因各不相同，但確定的是，影劇工作現場至今仍是不安全的。現場工作人員還是在各種意外的威脅中，不安地持續拍攝。片場依舊沒有像樣的環境，安全裝備仍不完善。

應對酷暑、酷寒的拍攝指南並不存在，如今的工作現場仍嚴重缺乏安全意識，工作者們都是勉強硬撐著。讓我們透過下面幾個故事，回顧一下工作現場的安全問題吧。為了幕後人員的安全，希望您務必要閱讀本章。

「我真的很討厭拍車景。」 行駛中的車景，是連續劇常見的戲碼。許多觀眾都很好奇，車景究竟是怎麼拍的。關於這個問題，工作人員回答得很決絕：「帶著會死的覺悟拍的。」

「世界上最討厭的東西就是拖吊車了，要拍車景，就得出動拖吊車。去年冬天我拍了一場車景，那天氣溫零下十五度，一整天，從頭到尾都在○○高速 公路上奔馳，就算戴手套也沒有用。沒騙你，冷到真的很想把手指給剁了。」

Photo Credit: EZ 叢書館

拍車景，動用拖吊車，除了東歐某些國家之外，我還沒聽過其他國家也這樣做。話說回來，東歐那邊使用拖吊車拍攝的方式，也比韓國安全許多，他們多半不會直接站在車上拍，如果非得要上去，就會花兩個小時的時間來裝設及穿戴車上與工作人員的安全裝備。若在沒有保障安全的情況下強行拍攝， 工作人員一定會拒絕，這樣的文化已經在他們的國家中紮根。

至於以好萊塢為首的美劇，雖然他們也拍攝大量車景，但全都是在片場中進行，或是用CG處理。因為為了安全著想，他們必須遵守義務事項。加拿大的安大略省，更是進一步制定了《攝影機車輛、合成式拖車︵Process trailer︶及拖吊車產業安全指南》，站在地方政府的立場上規範安全措施，即使是微小的危險都要預防。在韓國的電影產業中，動員拖吊車的情況已大幅減少，但連續劇工作現場中，拖吊車依舊公然地佔有一席之地。

因為沒有制定安全相關的基本防範措施，所以工作人員都暴露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這是某個拍攝現場的故事：一名燈光組工作人員為了拍車景，在拖吊車上架燈，演員忽略了要拉起汽車的手煞車，就開始拍了，在平地行駛時並未發現異狀，直到拖吊車拖著汽車行駛至下坡路段的瞬間，意外發生了。汽車往工作人員滑行過去，若工作人員放開燈光器材，就會摔落車外，再加上拖吊車地板上沒有可以讓腳移動的空間，所以他動彈不得。結果汽車輪胎壓過工作人員的腳，翻落到山丘下，無法移動而遭汽車輾過的工作人員，立刻被送到急診室急救。

近來，我們也收到關於武術組的舉報，說他們在沒有安全措施的情況下，被迫爬到十幾樓高的公寓外進行拍攝。不安地看著工作人員的舉報內容，想像著爬到高處的當事人該有多害怕，真的十分危險。即使事故層出不窮，工作現場仍嚴重缺乏安全意識。還是有許多人扛著巨大的機器超時勞動，驚險萬分地與死亡搏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