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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陋史》:美麗的事物總是遵循一定的標準……醜陋卻無可預計,帶有無限可能

《醜陋史》:美麗的事物總是遵循一定的標準……醜陋卻無可預計,帶有無限可能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縱觀歷史,醜陋的表現形式層出不窮,使這一概念複雜化且發生轉變,甚至發揮了積極作用,衝擊了既有的審美標準和社會慣例。二十世紀丹麥藝術家阿斯格.尤恩(Asger Jorn)提出:「一個時代沒有醜陋,就不存在進步。」

卡爾.羅森克蘭茨(Karl Rosenkranz)在《醜的美學》(Aesthetics of Ugliness,一八五三)中闡述道,醜陋並不僅是美麗的反面或是消極的整體,而是其自身所有的一種狀態。回顧西元三世紀的羅馬,普羅提諾(Plotinus)將醜陋比為在污泥中打滾的身體,與其他有機異物混在一起。然而,柏拉圖(Plato)的早期作品《巴曼尼得斯篇》(Parmenides)認為「哪怕是最低等的事物」,也不應被忽視,包括「污穢」。卡曾斯後來從建築術語的角度重新審視「醜陋」,在瑪麗.道格拉斯(Mary Douglas)對污穢的人類學探索的基礎上進行延伸,將其視為「失序之物」(Matter out of place)。醜陋作為「失序」的事物,中斷了我們對某事或某人的感知。它與周圍事物息息相關,且不斷改變主體和客體之間的空間,抗拒一成不變的形象,幫我們重新審視自己持續變化的感知。心理反應可能催生「醜陋的感覺」,但親身體驗之後,卻反而無法簡單地將某物定義為「醜陋」,這樣的矛盾意味著我們作為認知的主體,也許是「失序之物」。

隨著「醜陋」及其相關表達在歷史進程中不斷演變,其用法千變萬化,都促使我們不僅考慮客體與主體之間的二元關係,還要思考二者間的中間地帶。在「醜陋」意義發生改變並突破重重約束的同時,也將「我們」和「他們」之間的界限打破,啟示我們再次審視文化邊界,包括那些被接納和被排擠的人,以此來探討自身在這個混合整體中的位置。

我對醜陋的興趣源於藝術史、文學和殘疾這三個領域的交叉研究。我在研究「畸形」這個概念時,偶然發現在十八世紀的英格蘭利物浦,有一個名為「醜臉俱樂部」(Ugly Face Club)且鮮為人知的兄弟會。其誇張的歷史來源於「醜八怪俱樂部」(Ugly Club)這個更長遠的譜系分布於英國、美國和義大利,並傳承至後世。

可笑的是,這個俱樂部聲稱起源於亞里斯多德提出「女人是畸形的男人」這個著名論調的時期。到了十八世紀,「畸形」和「醜陋」兩個詞可以交互使用,體現了這個時期的兩個顯著特徵:畸形人成為笑柄和公開惡作劇的主角,同時又有許多人在眾人的奚落中流落街頭表演或乞討。舊時的觀念在循環往復中再次甦醒,例如「母性想像」(懷孕婦女接觸醜陋的事物會影響胎兒的形態)和外貌學(醜陋的外表反應內心的本質,也被稱為遺傳特徵)。

十九世紀,「醜陋」與「反常」混為一談,不斷引起各種各樣的社會爭議。維多利亞時期,這類表演的商業化與商品化程度日益加深,從怪胎秀到世界博覽會上的異族表演都有,甚至還出現解剖病理學博物館及其他許多機構。美國法律中有一條《醜陋法》(Ugly Laws)(或叫作《有礙觀瞻人員法令》[Unsightly Beggar Ordinances],在一八八○年代實施),該法律禁止身體畸形的人出入公共場所,使歷史上將醜陋與畸形混為一談的作法延續了一段時間。在某些城市,直到一九七○年代,這項法律仍然在法規制度中出現,直到殘疾人權利運動(Disability Rights Movement)的興起,才對其做出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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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 創意市集出版

縱觀歷史,醜陋的表現形式層出不窮,使這一概念複雜化且發生轉變,甚至發揮了積極作用,衝擊了既有的審美標準和社會慣例。二十世紀丹麥藝術家阿斯格.尤恩(Asger Jorn)提出:「一個時代沒有醜陋,就不存在進步。」醜陋是一種文化探索嗎?隨著時間推移,醜陋的用法混入了一些藝術人文中的相關表達和觀點之後,又向我們傳遞了怎樣的資訊?當亨利.馬諦斯(Henri Matisse)的作品於一九一三年在軍械庫展覽會(Armory Show)展出時,《紐約時報》的一位批評家指出:「首先可以說他的作品是醜陋、粗糙且狹隘的,其野蠻風格令人反感。」而《民族報》(The Nation)報導:「就算冒著重蹈覆轍的風險,我也要堅持醜陋的表象。」這些藝術評論與一九三七年的「頹廢藝術(Entartete Kunst)」或「墮落藝術(degenerate art)」這些納粹主義的展覽有何區別呢?「墮落藝術」展中有德國最優秀的表現主義(Expressionism)作品,這些作品被集中冠以帶有輕蔑意味的標題,如「極度瘋狂」,將其「瘋狂與空虛的醜態」與「瘋子和白痴」做類比,以此針對猶太人藝術家。

由於「醜陋」及其相關詞彙已經將其觸角伸向不同的人群和習俗,使得有關自然與文化之間的對立關係變得緊張起來。中國有纏足之「美」,維多利亞時期則有破壞骨骼的塑身衣,現代舞之母伊莎朵拉.鄧肯(Isadora Duncan)曾說過芭蕾舞會把女人的身體變成一具「畸形的骨架」。法國很受歡迎的概念——「美妙的醜陋」(jolielaide)可以追溯至十八世紀。但是更多時候,「美妙」與「醜陋」是站在對立面的。令人震驚的是,二十世紀中期美國南方的一項有名的研究顯示,美籍非洲兒童竟覺得黑色的娃娃是「醜陋的」,而白色的娃娃是「美麗的」;揭露了「隔離但平等」(separate but equal)的謬論,這也是最高法院在審理「布朗訴托皮卡教育局案」(Brown v. Board of Education)的關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