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暴之巔:K2女子先鋒的生死經歷》:在現代絕大多數的時光,「女性攀登者」是一個矛盾的修辭

《殘暴之巔:K2女子先鋒的生死經歷》:在現代絕大多數的時光,「女性攀登者」是一個矛盾的修辭
世界第二高峰的喬戈里峰,國際上通稱為K2,這也是登山者對它的稱呼。|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以K2的例子來說,身為來自美國、義大利、俄羅斯或任何地方第一位登上這山的女性,就能靠著提升國族榮耀賺取大量現金。到了那邊,多數女性便發現這座山及此處的天氣,超出自己的能力、力量或經驗能負荷,但這阻止不了她們嘗試。

一九五四年,義大利登山者里諾.萊斯德利(Lino Lacedelli,一九二五–二○○九)與阿奇里.柯帕戈諾尼(Achille Compagnoni,一九一四–二○○九)首度在K2插上第一支國旗時,人類已穿過這無情大地十七次以上,進行偵查、探險與攀登遠征。早期的一名領導先鋒,就是美國探險家范妮.布洛克.沃克曼(Fanny Bullock Workman,一八五九–一九二五)。

范妮.布洛克是個結實的女人,有張素樸的圓臉,威風凜凜的粗眉,出身麻州的望族,父親曾任麻州共和黨州長。范妮原本在家接受私人家教的教育,之後到巴黎與德勒斯登的養成學校就讀,因此能操流利的法語和德語,旅途中不必像許多美國人面對語言障礙。她回到家鄉,二十二歲時嫁給比她大十二歲的退休醫師威廉.沃克曼(William Workman)。在養大一名女兒之後,兩人決定於下半輩子探索伍斯特(Worcester)的親戚尚不知道的區域,為那些地方畫地圖。雖然范妮並未遵守在家參加社交茶會的傳統,她仍選擇罩著笨重衣物,穿著燙得整齊的白襯衫、厚重的裙子、厚厚的緊身褲,戴有面紗的帽子,走遍寺院遺跡、部落的泥造小屋。

范妮和威廉一學會如何騎乘早期登山車(這是一個世紀後的登山車原型),就探索伊比利半島,騎車穿越摩洛哥,從陸路前往阿爾及利亞,再從印度次大陸的一端騎到另一端。一八九九年,他們在喀喇崑崙山脈下的巨大冰河鼻放下腳踏車,開始徒步,探勘在參天峻嶺間的拜佛(Biafo)、巴托羅(Baltoro)、希斯帕(Hispar)與夏簡(Siachen)冰河。等到他們來到釋迦山谷(Shigar Valley),范妮和威廉爬上了一萬九千四百五十呎(約五千九百三十公尺)的山頂,並把這裡稱為「布洛克.沃克曼山」。他們擺好姿勢,準備照相時,發現地平線有座冰封的金字塔屹立。

「我們沒料到會發現如此綿延不絕的宏闊之美,」她為《英國高山雜誌》(British Alpine Journal)撰文時寫道。「在東北邊,戈德溫–奧斯騰山是那麼壯闊,一片雲都沒有。」(早期探險家為K2取的名稱是源自於亨利.哈佛森.戈德溫–奧斯騰〔Sir H.H.God- win-Austen〕【註2】。他是一八六一年,第一位來到這座山三十二公里內的歐洲探險家。有些人慶幸這個殖民色彩濃厚的名稱並未保留下來,只有山腳下的冰河仍以他命名,而 仍保留地圖測繪者簡單標示的名稱。)

那時是十九世紀末,一名女子正在欣賞世界第二高峰。從當時的文化常規來看,她或許是第一個。其實幾個世紀以來,游牧民族早就在尼泊爾與西藏的喜馬拉雅山腳下遊走,這山是他們心中的神山,女人當然也是這群游牧民族的一部分。但直到今天前往K2時,從最後一個村落仍得走上七天的路,在八十公里的冰河上走,途中危機四伏。此外,這趟旅程以前有文化限制,至今依然如此。

有幾個世紀,伊斯蘭(以及之前的佛教)居民在喀喇崑崙山脈山麓過著貧瘠的生活,辛勞引入氾濫河水,灌溉田地。如果那些貧困的人民能有奢侈的空閒,或許會攀登較矮的山,眺望遠處的,但這樣的奢侈能不能延伸到女性身上卻很難說。到十九世紀晚期,西方大型遠征隊開始探索這個區域,雇用當地人在他們探索時運送物資。除此之外,當地的農夫或游牧民族沒有理由靠 近這座山。這是歷史已經證明的事實。

一八五六年,印度大三角測量計畫(Great Trigonometric Survey of India)的蒙哥馬利爵士(Sir T.G.Montgomerie)【註3】在喀什米爾的駐地,看見百哩外有巨大且無法抵達的巨山。他草草畫下這山峰與旁邊的一座山,只稱之為K1與K2,而「K」是代表其所在的喀喇崑崙山脈(Karakoram Range)。蒙哥馬利努力尋找 與 是否有當地的名稱。以聖 母峰來說,北邊的西藏人稱之為珠穆朗瑪峰(Chomolungma),南邊的尼泊爾人則稱之為薩加瑪塔(Sagarmatha)。他發現巴爾蒂斯坦(Baltistan)人稱 為瑪夏布魯峰(Masherbrum)峰,但是K2仍沒有地方的名稱。似乎太遺世獨立、無法到達,連當地人對它都沒有共同的稱呼。

范妮.布洛克.沃克曼坐在釋迦山谷的高處,欣賞「戈德溫–奧斯騰山」。她為 《高山雜誌》撰文之時,其實也為女性與女性探險家創造歷史,而她很清楚這一點。她在自己的旅行日誌中寫道,她把自己的名字穩穩放在遠征隊的法律檔案中,這麼一來, 「(未來女性探險家)才會知道,這趟遠征的發起人與特別的領導者是個女人,且有書面資料為證。」 雖然成功度過新的道路,畫出先前從未見過的喀喇崑崙山荒野,但是范妮並未特別受到歡迎。她是婦女參政運動者,曾在這座山脈的某山頂上拍照時拿著一九一七年標題是「女性投票權」的報紙,而她大膽敢言的個性與探險的成就,激怒家鄉的許多人。

范妮也耗費大量的時間與金錢,與新英格蘭同胞安妮.佩克.史密斯(Annie Peck Smith)【註4】爭論誰爬的山比較高。她雇用一組法國工程師團隊,對佩克攀登過的秘魯瓦斯卡蘭山(Huascarán)進行三角測量,證明自己和威廉在喀什米爾谷(Vale of Kashmir)附近攀登的山(七千公尺),確實比佩克攀登的瓦斯卡蘭山(六千六百四十八公尺)還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