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台灣異聞錄》：台灣蘇花公路，也許是世上最窮凶極惡的車道

文：二師兄

蘇花公路

台灣蘇花公路，也許是世上最窮凶極惡的車道。

此地落石四起，砂石車橫行，絕壁斷崖更是四處可見，素有「死亡公路」的美名。

據說好萊塢知名電影《玩命關頭》原本要到台灣取景，不料劇組在蘇花公路搭了一趟客運後，集體遭受嚴重精神創傷，兩位硬漢巨星雙雙嚇成光頭，只好作罷。

除去一些特殊狀況，平時機車是不能上蘇花的，然而今夜不一樣。

四輛不怕死的車，四個不要命的人。

他們都想看看，誰才是台灣道路上真正的車神。

來自新竹的傑森，武裝色肝硬化的Gogoro。

出身台中的安妮，100cc防彈小綿羊。

縱橫台南的老伯，歷久不衰的豪邁125。

走跳高雄的金暢秋，面目全非的改裝車。

為了見證台灣馬路王者的誕生，我特別拜託前任車神中哥騎著他新買的檔車，載我跟在四人後頭記錄賽況。

四人在紅綠燈前一字排開，蓄勢待發。

「十、九、八……」我看著號誌燈上的數字讀秒。

突然，豪邁125的引擎咆哮一聲，率先衝出。

所有人一陣錯愕。

「我視力不好，看不見紅燈啦哈哈哈哈！」老伯一邊蛇行一邊仰天狂笑，轉眼間已經變成遠方一個小點。

「……三、二、一，綠燈！」我揮下手。

傑森跟安妮雙雙飆出，只剩下金暢秋留在原地。

「別說我欺負你們，讓你們三十秒。」金暢秋雙手盤在胸前，輕蔑地冷笑，真的是有夠暢秋。

三十秒後，改裝車蛟龍出海一樣呼嘯而出。

「好快！」我驚呼。

「高雄人騎車不是快，是慢不下來。」金暢秋加速，幾乎化作一道風。

眼看他就要超過前車，安妮車身突然向右一晃。

金暢秋大駭，緊急煞車，差點失去平衡翻覆。

「妳沒打方向燈喇幹！」金暢秋怒道。

「在台中，我們只打人，不打燈。」安妮冷酷地說道。

兩人爭執間，一陣大風突地襲來，颳得眾車紛紛一晃。

只有傑森的Gogoro絲毫不受影響，在氣流狹縫中逆風遊走。

「新竹的孩子，是風的孩子。」傑森孤傲地笑，龍頭一提，車輪居然微微離開地表。

貼地飛行的風之子很快就追上了作弊超前的台南老伯。

「臭老頭，你是不是看不懂交通規則？」傑森冷然問道。

老伯縱聲狂笑，將腿翹在儀表板上，模樣極為囂張。

「每個台南人心中，都有一套自己的交通規則！」老伯迎著風，臉色紅潤，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在這個男人五十多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停過任何一個紅燈，沒有禮讓過任何一個行人。

「我們是最自由的騎士！誰都不能束縛我們的心！誰都無法限制我們的靈魂！」

傑森點點頭，左手一揚。

「很好，今天我就教教你馬路的規矩。」

幾道柔軟的白絲隨風飄動，竟纏住了老伯的脖子。

「是見血封喉的金屬絲線！？」我驚疑不定。

「不，是米粉，新竹米粉。」傑森搖頭。

Q彈的新竹米粉纏住無拘無束的的台南老伯，拉得豪邁125左搖右晃。

傑森猛力一扯米粉，老伯屁股瞬間騰空。

豪邁125頓時失去控制，脫離車道，摔下了懸崖。

「不要啊啊啊啊！」

老伯眼睜睜看著愛騎摔落山谷，忍不住在半空中嚎啕。

傑森又一扯米粉，想將老伯扯到自己後座上。

不料老伯張開嘴巴，自己咬斷了米粉。

傑森面色一變，看著老伯隨著米粉甩動的慣性飛向斷崖。

老伯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用自己的雙腳走路過，連在家裡上廁所都要騎車去。這台豪邁125已經是他靈魂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車在人在……車亡……人亡……」老伯淒然一笑，斷線風箏一樣墜落山谷。

戰況激烈，安妮與金暢秋緊跟在後。

「嚐嚐高雄的太陽餅！」金暢秋拿出一塊圓形物事，飛盤一樣朝安妮擲出。

他哈哈大笑，以為這樣可以引開安妮的注意力。然而安妮冷哼一聲，眨都沒眨一下眼睛。

「台中人根本不吃太陽餅。」她鬆開龍頭，雙手高舉兩罐玻璃瓶：「想嚐嚐台中真正的特產嗎？」

金暢秋瞪大眼睛。哐鏘！

玻璃瓶在空中交擊碎裂，醬紅色的液體潑灑而出。

是辣椒醬。

緊跟在後的金暢秋閃避不及，淋得滿臉殷紅。

「幹！好痛！」金暢秋失去視力。

「不愧是連單吃辣椒醬都要再沾辣椒醬的戰鬥民族。」我讚嘆。

然而金暢秋車速不減反增，猛催油門。

「害怕的時候，閉上眼睛就不會怕了。」他盲目地咆哮：「現在的我，看不見未來啊啊啊啊啊！」

安妮猛地一催油門，排氣管噴出紫色的汙煙。

「是毒氣！？」我驚疑。

「什麼毒氣？這叫紫色台中愛。」安妮甜美地微笑。

金暢秋的身影很快淹沒在紫色的瘴氣中。

下一秒，改裝車破霧而出。

「這種程度也想毒死我？妳以為高雄已經空汙幾年了啊？」金暢秋咧開嘴巴大口呼吸，將毒氣全部吸入口中。

安妮訝異地張大嘴巴。

「不要小看幸福城市啊！」金暢秋豪邁地笑，就像一個浴血的狂戰士。

轟隆。

高空中一道驚雷劈落，大地震顫。

山崖上數十顆巨岩隆隆滾落，隕石一樣墜落在車道上。

蘇花公路最惡名昭彰的關卡，落石。

傑森跟安妮各自展現靈活的控車技巧，在漫天落石裡穿梭。飄移蛇行只是在台灣騎車的基本功，然而金暢秋雙目已盲，很快就被落石砸中，當場雷殘。

一陣混亂後，安妮追上了傑森，兩車並肩。

「喂，你是不是不怕死？」安妮問道。

「怕死的人，怎麼在台灣騎車？」傑森面無表情。

「不對。」安妮搖頭：「我就很怕死。」

「就是因為怕死，我在台中的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在活。就是因為怕死，我跟家人說的每一句再見，都飽含最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