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韓國迎頭趕上,為什麼日本電影拿不到奧斯卡?

被韓國迎頭趕上,為什麼日本電影拿不到奧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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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別再把《寄生上流》拿來和《小偷家族》比,說韓國可以為什麼我們或日本不行。能拿到奧斯卡不代表一切,理當檢討的是為什麼曾經的亞洲電影大國,會被韓國迎頭趕上。光是看是枝裕和在坎城得獎之際日本的反應,就能看出日本對於「電影」的態度,是「你!醜化日本人,日本人才不是小偷!」

導演深田晃司就曾批判過日本電影資金制度,曾在Twitter上點出對於日本電影資金運作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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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Credit:CharMing提供

去年,日本演員瀧皮爾因吸毒被捕,日本開始大動作地「獵巫」「自肅」,包括演員過去演出的作品全面下架,以及未來即將上映的電影面臨換角重拍、延期上映。其中最具爭議的,莫過於《男人真命苦真人版電影》原訂於三月由日本藝術文化振興會補助一千萬,最後因瀧皮爾的不祥事件,於七月臨時通知對方「不交付」。此舉可說是對於電影藝術自由的侵犯,也引起電影人的大力踏伐,而白石和彌也曾表示「那是個人犯下的罪,但是作品本身是無罪的。」

要拿到補助金沒有想像中容易,加上日本多數電影「補助金」,其實近似於補貼貸款,最終仍必須繳還,此外日本拿到錢後還必須在規定的期限內拍完、上映,可說是刁難再刁難。

柏林影展史上最年輕參展導演(21歲)山中瑤子的《あみこ》,也因其拍攝過程皆未曾申請攝影許可,因此難以通過日本的「映畫倫理委員會」審批,而無法在一般電影院上映,且光是送審的金額就比整部電影28萬日圓的製作費還高。

日本沒有危機感。好像以為「製作者都討厭國家強出頭。所以只要在一旁加油就好」,當然被主導固然很困擾,但照這樣子下去日本的獨立電影根本就無法跟其他國家抗衡,甚至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是枝裕和《我在拍電影時思考的事》

「拍漫改,發大財。低成本,低風險。」

近年傑尼斯的肖像權解禁,只是凸顯他們的島國政策之失敗與傲慢,靠著龐大內需市場的自給自足,最終只是讓韓國電影迎頭趕上,最後再怨天尤人。

為什麼日本近年來漫改電影的數量遽增,一切只因「資金少、宣傳容易、回收高」。漫畫的高知名度、買斷的低權利金(大賣60億日圓的《羅馬浴場》,漫畫家山崎麻里僅拿到100萬電影使用費)、新生代演員的高人氣低片酬。片商只在意能否賺大錢,當年《空中急診英雄劇場版》的大賣也讓電視台食髓知味,這一兩年開始大量冒出「電視劇劇場版」,其質量依舊參差不齊,甚至是「有必要拍成電影版嗎?」

比起一部從0開始的原創電影,多數製作方更偏向投資漫畫或小說改編成電影,觀眾會衝著原著而看電影、製作方又能省時省力、原著又能再賺一筆。這也使得日本原創電影市場逐漸萎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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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村架純由東寶製作的《福爾圖娜之瞳》片酬為110萬日圓;《駅までの道をおしえて》獨立小片30萬日圓。

根據《EX大衆》2020年1月號,媒體所推估的演員電影片酬與年收,可以發現北川景子、松岡茉優、有村架純、高畑充希(由高至低)等電影常客,一部電影片酬約座落在180~90萬之間;男演員香川照之、西島俊秀、木村拓哉、福山雅治、菅田將暉則為300至200萬日圓。先不論「男女不同酬」的大問題,光是日本演員的低薪片酬(經紀公司還要抽成),卻又要靠著明星的光環賺錢,電影圈的惡性循環,永遠比不過直接進帳千萬的廣告。更不用說,新進演員的片酬低得可怕。

知道為什麼鬼才導演園子溫,寧可跑去NETFLIX拍他想拍的電影嗎?不外乎就是為了電影預算。日本沒有一套完整的扶植制度,例如以稅制徵收票房收入,作為振興電影的資金,因此電影票房有一半歸電影院所有,讓電影製作陷入低成本、低預算,只好採取低風險投資的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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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子溫與NETFLIX合作的《在無愛之森放聲吶喊》

現任東寶電影社長市川男,針對日本電影製作費便點出:「如果以30億票房收入為目標,基本上製作預算大多會降低成10億。」然而,近十年日本電影製作費超過十億的作品,寥寥無幾。近六年年度票房突破30億日圓的真人電影也僅有20部,僅有《一屍到底》、《小偷家族》、《失憶的總理大臣》為原創電影。

如果隨便拍一部簡單的純愛漫改,就能輕鬆回本,誰還願意投資可能會賠錢的藝術電影?如果日本連藝術都做不起來,又該如何達到商業與藝術兼具的《寄生上流》呢?

當日本還在讚揚,終於有一部《新聞記者》異軍突起、勇於批判當局政治,多數人卻也忽略其「歷史意義」高於電影質量本身。而韓國早已不知道拍了多少部《1987:黎明到來的那一天》《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等控訴政府、改編真實事件的電影。

正因為愛著日本電影,才更看不慣日本的故步自封,與「反正300萬都能拍出一部《一屍到底》了啊」的政府與大片商心態。

日本缺少的永遠不是人才,好的作品依然比比皆是,然而,要能拍出兼顧日本電影金像獎、電影旬報口味的電影,新銳導演能有資金創作,背後依然有層層關卡要破。更不用提以物價薪資水平來看,日本電影「票價」居世界之貴、約台幣500元,韓國則為台幣220元上下。電影院與電影的五五拆帳,以及製作方、出資者各種分利,在沒有政府扶持的情況下,日本電影依舊會陷入「拍漫改,發大財」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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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套用內田英治導演的話:討論韓國電影《寄生上流》與日本電影的「質量差距」,我認為一點意義都沒有。如果電影要改變,國家的文化結構勢必要有所作為與改革。韓國做到了。電影公司改變了文化政治與法律、創作者改變了觀眾。李滄東導演也曾擔任過文化大臣。日本的「文化」只在政治形態的底端。還能怎麼辦呢?只能自我磨練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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