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台灣的奇幻作品如此匱乏？信仰與禁忌正是最大阻礙

文：Moonrogu

奇幻，是身為小說家多少會接觸到的元素之一。在奇幻的世界裡，我們不僅僅需要塑造虛構的人物、國家、背景這麼簡單。奇幻，即是「不真實」。任何一種奇幻元素，在現實世界裡都是無法透過科學分解、理論分析它的存在與合理性；它們當然也存在著規律，但那是不合於現實的規律，是只存在於它們所活躍的世界中，只屬於它們的規律。甚至，它們本身就是規律的主導者。

「奇幻」是連故事裡的人事物都無法置信的存在，再藉由故事的推進，引導著人物們去接受它、相信它；有時候，它們也可能是普遍留存於生活之中、人們習以為常的一部分。甚至，它們還會成為人們的信仰，故事的核心。

簡單來說：奇幻，是運行天馬行空的想像所創造而成、既合理又不合理的奇妙世界。

舉例而言，舉凡具有人文歷史性質的中國神話、西方神話、日本神話；虛構的故事題材《戰鎚》、《龍與地下城》、《克蘇魯神話》等等，這些都是奇幻的產物。尤其後者之中，還有部分是基於前者所創造出來的奇幻世界。然而，在知道這些屬於奇幻的作品後，也許有人會開始思考了：那麼，屬於我們台灣的奇幻呢？

禁忌是最大的顧慮

屬於台灣的奇幻並不是不存在。 其實，我們所認識的神明信仰、宗教習俗、流傳民間的靈異鬼怪，本身就有濃烈的奇幻氣息。只是，信仰與禁忌，成為了台灣創作者們伸展拳腳的最大阻礙。在西方，他們不存在這麼鮮明的「鬼神敬畏與忌諱」的約束。因此，他們能夠很大膽地運用神話傳說、靈異傳聞來創作背景宏大、劇情豐富有張力的奇幻故事。

相較之下，台灣人多少還是會顧慮一下神明以及「好兄弟」們的心情。即使有人嘗試突破約束、使用祂們當作題材，依然會引起質疑、批評。就像前陣子，有人曾針對國產遊戲《還願》所虛構的慈孤觀音是在邪化、損害觀音形象的批評。

不過，這不代表台灣人就沒有繼續朝著台灣奇幻的方向走。實際上，最近幾年來，不論是台灣的電影、遊戲、桌遊，都正努力朝著推廣「台灣奇幻」的方向努力。而在小說方面更是行之有年了。只是很多人都沒意識到，他們手中那本靈異小說其實也算是奇幻產品。

不得不提的是，這些台灣奇幻作品對於「奇幻感」[1]的塑造仍然不足。或許是在禁忌問題的陰影下，寫作者能夠提取的素材不夠豐富，所以才無法將題材擴大成一個足夠撼動人心的世界觀。總而言之，仍待有成長空間。

比起國外，我們缺乏的是奠基創作空間的漫長歷史

相較之下，在東方較為知名的中國神話、日本神話，他們面對宗教信仰的態度其實就跟台灣類似，對於鬼神多半也保持忌諱、尊重、虔誠的心態。但是，中國神話、日本神話，卻能將題材的規模玩得壯闊驚人。

就我的觀點來看，除了中國前幾年禁止神怪創作後整體大倒退以外，我並不認為日本沒有反對聲浪；然而，他們運用神話、鬼怪創作的自由並沒因為反對聲音的存在因此受限，這得仰賴政府官方不刻意禁止、民眾逐步提升的接受度、創作者面對阻礙的漫長抗戰──簡單來說，就是靠著時間去累積信任感，讓社會甚至是相關宗教的人士不僅能夠接受次文化的參與，還願意跨足領域來一場創意結合的「產業合作」。

不論是西方神話還是東方神話，我相信它們都曾遭遇碰撞、也早已經歷了時間的洗練，最終被世人接受。

以它們為題材的創作者們或許也曾遇上過反對的聲音，但在過去足以幾千幾萬年來計算的年代，他們仍然試圖衝撞、嘗試，運用這些神話信仰與鬼怪傳說，寫下一篇又一篇故事、擴展著能夠發揮的空間。這些神話故事也因此擁有非常充足的時間，透過這群冒險者們的發揮、創造，發展出巨大的版圖，讓後代的參與者們能不受限制的盡情創作。

相較於國外而言，我們只是起步比較慢罷了。

這不是在說我們不夠進步、觀念永遠輸給外國人，因為這並不公平。 就「普遍性」與「年紀」來看，外國的神話故事、鬼怪傳說，都是隨著國家的發展與變遷、隨著人們的信仰、生活、文化逐漸出現，並且流傳至今。它們所累積的份量與年代之久，都不是較為年輕的台灣歷史能夠企及的。

然而，即便經驗尚淺，我們卻擁有豐富的文化根基與尚待發現的素材。我們缺乏的，是更多時間的挑戰與挖掘素材的機會。

也許現在，我們還不一定能夠馬上接受將媽祖娘娘畫成可愛的二次元娘、將年獸（是的，我們所認知的年獸傳說出自台灣民俗文化）塑造成百獸戰隊、將林投姐、金魅丟進某個世界觀中成為替身使者（？）......之類的創意發想。但事實上，它們確實具有創作價值，具有發展的潛力。如果能成功結合，這不僅是在將我們的傳統民俗文化進行翻新，甚至，還會是將我們獨有的文化風格推銷至世界各地的契機。

台灣其實蘊含著豐富的奇幻素材，這不僅僅只有我們所認知的宗教信仰與靈異故事。在過去那段空白的年代、距離荷西時期更遙遠的年代，我們還有好多好多的東西可以運用、可以想像。直到現在，它們仍在等待被挖掘出來。

[1]所謂奇幻感，即是一種透過視覺影響精神體驗的抽象概念。透過包括世界觀、地形、人物、生物、魔法......等利用想像加以形塑成非現實元素後，將其組合構成完整的奇幻環境，使讀者在閱讀時能夠憑藉元素的接觸沉浸奇幻氛圍、有身歷其境之感受。

本文經《方格子》授權轉載，原文發表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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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祖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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