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的武器》:沒有足夠雄性可交配,母水雉演化出銳利翼角來戰鬥

《動物的武器》:沒有足夠雄性可交配,母水雉演化出銳利翼角來戰鬥
由 Charles J Sharp - 自己的作品, from Sharp Photography, sharpphotography.co.uk, CC BY-SA 4.0, 連結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在水雉中,沒有足夠雄性可供交配,雌性便會為繁殖機會而戰鬥。在牠們的世界裡,是性擇驅動母水雉演化出銳利的黃色翼角,而不是來自於掠食者或獵物造成的選汰壓力 。

文:道格拉斯.艾姆蘭

水雉很奇特,尤其是牠身上的武器。黑色細長身體搭配黃色鳥喙形成了鮮明對比,翅膀上的角質鞘構成了黃色細長的翼角(spur),前額上那幾摺無毛的肉垂看起來像是黏了一塊嚼爛的桃紅色泡泡糖在頭上。我正在觀察的這隻母鳥,身上翼角特別大,從翅膀的肘關節處各長出一根,她靜悄悄地邁開細長的腿, 踏著碎步。她纖細的腳趾張開時約十幾公分,走路姿態讓人聯想到狂歡節中踩高蹺遊街的人。

我稱這隻母鳥叫「紅藍白右」(以她右腿上的彩色環帶來命名),她正在自己的地盤巡視她四個配偶的巢。要接近她的地盤很困難,我們得從獨木舟上隔著一段距離觀察。水雉會守在寬廣熱帶河流的水生植物上。巴拿馬人稱牠們是「耶穌鳥」,因為牠們看起來像在水面上行走。

從某種意義上說,確實如此。牠們踮起腳尖,踩在漂在水面的「墊子」上,每一步都將重量分散在纖細的腳爪,在上下擺動的水芙蓉和風信子上保持平衡。大多數掠食者都到不了水雉那裡,當牠們踩在這層薄薄踏墊上時,都會沉到河裡。但長吻鱷和短吻鱷就不同了,牠們會從下方游過來,從漂浮水生植物中冒出來,捕捉水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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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Credit:臉譜

清晨陽光打破了查格雷斯河(Chagres River)河面上的濃霧,我們在巴拿馬運河水源處,附近熱帶森林的熱氣正緩緩上升。此處溼度令人無法忍受,還有吸血蠅不斷攻擊腳踝和腳底。我們蜷縮在獨木舟裡,試圖讓自己舒服一點。我正拿著雙筒望遠鏡,手肘固定在小舟發熱的鋁質輪輞上,在穩定住我的視野之際,滿身汗水已滴落到手臂。

父親坐在我身後,透過賞鳥單筒望遠鏡窺視水鳥。我們之間放了一支搖搖欲墜的三腳架,望遠鏡已經對準了其中一隻公鳥,牠今天早上剛孵出四隻雛鳥。父親是研究鳥類行為的生物學家,在1987年的這個上午,他正於巴拿馬展開一項多年研究計畫,題目是水雉的交配行為。我才大二,但渴望冒險,於是我到甘博亞去協助他為期一個月的野外工作。

每天早上,我們開車到河邊的一棵樹下,一艘老舊獨木舟被我們拴在樹下。在我們將水、午餐、披風、手寫板和望遠鏡放上船後,便往上游划行約1、2公里,越過巨大的運河水道往另一邊去,那裡河面渦流處漂浮著一些團狀物,但就像河中的小島一樣穩固。父親會用腳環標示大多數已取得一席之地的鳥,也就是能固守珍貴植物房產的那幾隻,就這樣日復一日地窺視鳥演員在此一旋轉漂浮舞台上的生活。

今天早上,那隻紅藍白右再次和其他鳥起了衝突,就跟以往一樣。一隻腳上沒有腳環的母鳥從鄰近海岸線衝過來,躲在一隻公鳥後面的風信子葉叢中,但占領這塊領土的紅藍白右立即察覺到異樣,向牠逼近。現在,兩隻鳥面對面,正在打量彼此。牠們俯身低頭,翅膀上的翼角馬上從兩側露出來, 雙方都緩慢地繞圈,迴避對方。然後紅藍白右展開突襲,跳躍到空中,俯衝下行時以她的翼角一路攻擊入侵者。

兩隻鳥一次又一次地朝對方撞擊與猛刺,一次次地落在這些漂浮的草墊上,再一次次地躍起,一切化成了模糊的旋風。接著, 戰鬥突然結束。入侵者飛走了,沉重空氣中響起嘈雜的嘎嘎聲,顯然我們的母鳥正向附近的鳥宣告勝利。

數百隻無家可歸的母鳥會沿著河岸覓食。牠們都無法有自己的地盤,因此會不斷向有地盤的母鳥挑戰、施壓和試探,並試圖找出其弱點。對「流浪鳥」來說,戰鬥是一場「攸關生死的抉擇」,無法占領到一塊地盤的鳥在演化上等於窮途末路,無異是走上死路。除非能夠找到什麼方法來取代地主,不然牠們毫無繁殖機會。

母水雉是戰士,環視著公鳥。牠們比公鳥強壯,更具侵略性,身上配備的武器也大得多。銳利的黃色翼角從兩隻翅膀肘部向前突出,跟匕首一樣。在激烈戰鬥中,體型大的母鳥較有優勢,牠們的生存規則很簡單,只有突出的強勢母鳥才有辦法占地,繁殖後代。

公鳥其實也會在漂浮草墊上圈領土, 不過牠們比較溫和,也不會參與母鳥之間的戰爭。公鳥的競爭對手也是公的,成功捍衛一定大小的漂浮綠地,才能在綠墊上孵化雛鳥。這一塊塊的領地組成一座浮島,看上去就像馬賽克瓷磚,再由母鳥統治整塊地盤。有些母鳥可能只有辦法趕走一隻入侵公鳥領地的對手,但體型最大、條件最好的母鳥則有辦法管理同時有3、4隻公鳥的浮島。

這時,天空出現一道裂縫,一陣響雷,下起暖雨(在巴拿馬屬稀鬆平常)。當我們手忙腳亂抓起披風和塑膠布覆蓋望遠鏡與筆記時,大雨傾盆而下,淋得我們全身濕透。鳥兒蹲踞下來,坐在大水之中。我們也蹲在金屬小船中等待,濕淋淋地在雷電交加的雨中顫抖。10分鐘後,暴雨驟歇,我們和鳥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各就各位。

獨木舟內搖晃著剛剛積累的7、8公分雨水,我們把一個塑膠牛奶箱翻轉過來,當作桌子,在上面擺放好用品。那隻母鳥又開始另一場戰鬥,這是她今天早上的第四場了,我轉身去看我爸爸那邊。他追蹤的那隻公鳥正放出幼鳥,牠們在水生植物間搖搖擺擺地晃蕩著,全都在吃水草旁邊蠕動的小蟲。

隔壁的公鳥,牠的窩也在紅藍白右的地盤,裡面還有蛋,牠就坐在隱匿的巢穴上,掩護那窩蛋。第三隻公鳥所帶的小鳥幾乎羽翼已經豐滿,而最後一隻公鳥則處於休息期,隨時準備再度展開新的孵蛋週期。我們的母鳥,當牠不需要和搶地盤的外來鳥爭戰時,會在公鳥之間任意移動,與牠們交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