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看見的非我群:馬來西亞鎖國時期下,被忽略防疫需求的非公民群體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新冠疫情中的馬來西亞,由於非公民群體鮮少獲得官方的援助,因此民間開始展現了某種協作能力,透過網路的便利,進行線上及線下的串聯,開始有物資援助境內各弱勢群體。
文:岑建興
作者按:針對全球疫情下的移民群體,義大利學者Sandro Mezzadra在其命名為《全球大流行期間自由移動會如何?》(What Happens to Freedom of Movement During a Pandemic)文章中,一針見血的形容各國移民群體所處的狀況——「移民體現了環繞著允許或拒絕自由行動中最為嚴峻的矛盾及張力」,他也進一步指出「在現今趨勢中,他們不意外的傾向成為最拘束性措施中的第一個目標。」馬來西亞及新加坡政府前日(4月7日)先後宣佈會開始調查各自國內移民群體的聚集處,也符合他所描述的狀況。
放在馬來西亞脈絡下,正如正文中會提到的,早在大馬政府宣佈以前,就已有媒體及意見人士等,形容大馬人數眾多的移民群體為「防疫漏洞」。「防疫漏洞」的說法,指示了過往看不見/忽視的事物突然間被發現的過程。也因為如此,這期間提出的「防疫漏洞」說法,實際除了類似Sandro Mezzadra指的移民群體「流動性」矛盾而產生的偏見外,也同時是移民群體在過往「被看不見」及現在「被看見」的張力。然而,這種說法及其張力是去歷史化的,無視于過往眾多移民群體很大程度被排除在大馬醫療體系外。
本文將依據筆者在大馬在疫情期間對國內移民群體措施做出描述,分析過往國家如果選擇性「看不見」移民群體的醫療權利,如今在疫情下反過來選擇性「看見」 移民群體醫療權利的過程。本文也會論述此過程除沒有真正利惠到國內移民群體外,也同時是汙名的連續。除此之外,本文也嘗試連接到「歐洲哲學家吵翻天」的疫情期間生命政治討論,並指出必須要有更廣大的行動以爭取大馬國內移民群體的醫療權利。

截至4月4日為止,馬來西亞有著3483宗確診新冠肺炎病例,57人喪失性命,及915人康復。在3月18日,為應對新冠肺炎進一步蔓延,大馬政府宣佈全國性行動管制令(Movement Control Order,下稱限行令),以期能透過社交疏離(Social Distancing)緩和疫情,達到壓平增長曲線(Flatten The Curve),避免醫療資源不負重苛。限行令較為顯著規定,是要求非基要產業及政府部門休業、要求民眾守在家中及減少出門、以及禁止隨意跨越疫區等。在3月25日,馬來西亞首相宣佈延長原3月底結束的限行令至至4月14日,宣佈執法單位會加強執法以「對付不守法民眾」,並依據4月首周情況考慮是否再度延長限行令。
限行令實施物件為國境內所有人士,這也包括估計總人數400萬至500萬人的非馬來西亞公民,當中以移工、難民及尋求庇護者居大多數。因這些非公民群體多數從事不穩定的低薪工作,限行令會對他們造成經濟及生活的影響。綜合大馬各媒體報導,這些非公民群體在限行令執行期間,除了出現「手停口停」的狀態外,也因各自居住條件不同,除了難以進行社交疏離外,他們日常衣食住行也不能持續。另一方面,這些非公民群體多年來也未能如大馬公民享有完整接受醫療權利。他們除需面對更為高額的醫療費用外,不少未符大馬政府規定的「非法」非公民群體者也常被淪為被逮捕及攻擊對象,這讓他們在工作、生活及未來規劃上有著壓力,遑論他們尋求治療的機會。
上述對於非公民群體情況的基本描述,可說是大馬政府常年來選擇性「忽視」的結果。他們工作及生活的基本需求,都在多重及嚴苛的法規、排外及仇視的態度、勞動力及生產者剩餘最大化前提下,成為了一種選擇性的「不被看見」。這裡的選擇性並不完全指大馬政府為回應國際及國內非政府組織等的人道訴求及壓力而實施某種妥協性政策。反之,這裡選擇性指的是在大馬政府認為必要的時候,這些通常「不被看見」的非公民群體頓時間會「被看見」(甚至會更為突顯),並且也會加以利用來達到某種目的。此次新冠肺炎疫情中,大馬政府對於以難民、尋求庇護者及移工等非公民的行政措施等,提供了這種選擇性「不被看見」及「被看見」最佳例子。
大馬醫療體系及「不被看見」的非公民就醫權利
在未進入正題前,筆者認為有必要先簡單描述馬來西亞醫療體系及非公民尋求就醫權利。這將作為分析大馬政府在執行限行令期間,針對以難民、尋求庇護者及移工等採取措施及宣佈的前提。
馬來西亞政府實施公醫制度,即凡是本國公民或永久居留公民,都可前往由大馬政府出資設立及營運的醫院、診所及醫療機構等尋求就醫,並在政府的補貼下,享有廉宜的醫療費用。馬來西亞政府近期也推出免費國家健康保險計畫(My Salam),提供中低收入群體(Below 40)在政府醫療機構等就醫期間的賠償。依據大馬衛生部報告,單在2017年在醫療上開支,占了當年國內生產總值(GDP)的4.24%。 (MALAYSIA MINISTRY OF HEALTH , NATIONAL HEALTH ACCOUNTS SECTION,PLANNING DIVISION)。另外,在80年代-90年代私營化風潮下,大馬政府允許私營機構設立私營醫院及連鎖診所等。大馬目前為止有約300多家以營利為目標的私營醫院。前往私營醫院求醫者需承擔高於大馬政府醫療機構的醫療費用。此外,民眾可在全國約25家私營保險公司購買人壽及醫療保險,以作為日後就醫期間的醫療費賠償之用。
在非公民群體上的醫療政策上,大馬政府依據這些群體中不同的社會階層及職業,劃分出他們所屬的 「應得醫保階位」(Hierarchy of Health Care Deservingness)。Meghann Ormond及Alice M. Nah(2019)研究認為,大馬醫療制度在新自由主義及自我負責化(Self-Responsiblisation)脈絡下,以非公民人口所處的社會經濟地位和潛在的經濟利益,給予不同層級的醫療待遇。除此之外,大馬政府也可透過利潤最大化及管理非公民人口的生命及經濟風險,從中洐生出不同的風險創業(Risk Entrepreneurship)機會,並把不同的非公民人口形塑成不同的醫保階位。他們認為在這背景下,非公民人口被大馬政府劃分成合意的(Desirable),可接受的(Acceptable)及可遺棄的(Disposable)分類。低薪移工、難民及需求庇護者通常都介於「可接受的」及「可遺棄的」的分類中。因他們社會經濟能力及地位,和大馬政府不願承擔他們醫療責任及費用下,他們無法如「合意的」非公民人口有著完整獲取國內醫療資源的可能。最為明顯的例子,是大馬向有有著資本或技術的非公民人口提供了醫療旅遊或養老機會,但要求低薪移工、難民及需求庇護者在政府醫院需求治療時,付上高額保證金及全額治療費用等。[1]
同樣依據衛生部指南,若醫護人員發現求醫者為「非法」身份,須向警方或移民廳通報,讓後者進行逮捕行動。這項指使除可被理解為阻止「非法」非公民人口求醫,避免出現「浪費國內醫療資源」及「無法獲利」的現象外,也必須與大馬政府自上世紀80年代起,不斷視國內移工、難民及需求庇護者為「安全化」(Securitisation)的物件。常年「安全化」的操作下,透過監控及管制他們的動向、抵消他們在大馬工作及生活基本權利及嚴刑峻法迫害,使得他們被不平等的納入在大馬社會及勞動市場中。這種不平等納入方式,宛如瑞士作家Max Frisch的名言「我們要的是勞動力,來的卻是人」,其目的在於盡可能壓榨他們的勞動力,及盡可能減少一切其他「無關」的花費,這包括了他們原應有的就醫權利。在所有非公民群體,尤其是移工中,他們僅被視為一具具人狀生產工具,其身體也僅被看成勞動力的來源,其他與勞動力無關的事項則盡可能排除。身體中的欲望及感覺,以及需醫護的身體,都成為需要特別管理的風險,透過最低成本方式,確保這具可勞動力的身體能繼續勞作。換言之,他們的身體被選擇性的「看不見」。然而,這一切在疫情期間突然有著180度的轉變。

疫情中「被看見」的非公民群體
【馬力歐陪你喝一杯】看見身障老後的照顧困境,讓照顧悲劇不再發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伊甸基金會期待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不需自己一肩扛起所有的照顧重擔。
高齡社會是醫療技術進步、養生觀念提升的反映,但這樣的發展,也伴隨著許多問題,比方勞動力下降、經濟問題、醫療需求改變等。與此同時,我們可能較少關注到的身心障礙族群以及他們的照顧者,同樣也呈現逐年高齡化的發展,而且背負著更多挑戰與考驗,包括家庭、社會資源、公眾意識等。
根據衛福部統計,近七成生活需要他人協助的身心障礙者,是由家人照顧。老人福利法定義老人為年滿65歲,而身心障礙者往往比一般人提早退化20年,表示身心障礙者45歲即邁入老年期。在家人依舊承擔最多照顧勞動的現況,身心障礙者與照顧者雙雙老化的現象加速,照顧需求更顯迫切與複雜。
關於身心障礙者,你所不知道的是⋯⋯
「自從2000年以來,台灣的社會福利發生了很多變化,不管是在食衣住行各方面,當然,也包括政府開始推動長照2.0的制度。這些改變的立意都是良善的,但是我們的社會觀念卻可能還沒有追上。」伊甸基金會副執行長何天元談起關於身心障礙者的福利,有感而發地表示。

在台灣,大眾對身心障礙者還是普遍存在著排斥的心態。何副執行長提到,這樣的排斥,可能不僅僅存在於一般身心健康的民眾,甚至是身心障礙者的家屬,都有可能抗拒接受現實,選擇封閉自己和身心障礙者,停止與外界接觸。「在推動照顧身心障礙者相關的服務上,真的是困難重重,比方我們要辦活動,或者要尋找合適的機構場地,常常遭到民眾抗議。」何副執行長表示。不過,即使如此,伊甸基金會想要持續為身心障礙者倡議、改善現況的決心,並沒有絲毫改變。「因為照顧身心障礙者,真的是非常重要,同時也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情。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沒有人應該被孤立,或者獨自承擔這一切。」
目前伊甸基金會提供日間照顧、居家照顧、社區服務、住宿機構等不同形式的服務,希望可以讓更多有需要的家庭,找到一個最適合自己和家人的方式來照顧身心障礙者。「除此之外,因為科技不斷地進步,很多觀念也都在改變,伊甸希望可以永遠多想一步,替大家先做好準備,所以我們提供的各種課程、教材,還有對我們工作人員的培訓等,也都持續在更新。」為了打破傳統觀念上對於身心障礙者的排斥感,伊甸基金會更是持續舉辦活動,透過各種媒體、平台的宣導,希望能夠改變社會普遍的觀感。更重要的是,讓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和他們的家屬知道——你不需要孤軍奮戰,伊甸願意提供各種你需要的支援和資源。
當我老了,你也老了
提到伊甸所能提供的支援和資源,家有多重障礙者的恩蓉媽媽對此感受最深。「我們恩蓉是多重障礙的孩子,她還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既然我們選擇迎接她的到來,就必須要為她做好最周全的準備,所以我跟恩蓉爸爸一直都很積極地去找各種課程、復健來上,希望恩蓉在人生的這路上,可以走得更順一點。」恩蓉自從八個月大左右就開始接受復健,在醫療上,恩蓉的爸爸媽媽也非常重視她的黃金治療期。除此之外,各種相關的課程、活動,恩蓉爸爸和媽媽也都盡可能去學習、接觸。在恩蓉一家搬到台北之後,恩蓉更是直接開始使用伊甸的日間照顧服務。「這個決定真的是最好的決定,因為伊甸的照顧服務,改變了我們一家相處的氣氛。」恩蓉媽媽真誠地說。

恩蓉是個喜歡學習的孩子,在享有義務教育的十二年期間,她白天到學校接受教育,傍晚放學回家休息,行程和一般的學生幾乎一樣。但是在高中畢業之後,恩蓉就面臨了大學裡面沒有這樣的服務的問題,換句話說,她白天沒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待在家裡,由爸爸媽媽照顧。
「那時候我們想了很多方法、討論過各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恩蓉是多重障礙,能夠幫助她的機構真的不多,後來我們只能選擇看護,讓她待在家裡。」但這樣的做法引起了恩蓉很大的反彈,因為她喜歡接觸新事物和具有學習的熱情,和被困在家裡的現實,起了巨大的衝突。恩蓉常常鬧起脾氣,爸爸媽媽也被迫在日常的工作之外,還要處理更多事情、更多情緒,一家人都感到喘不過氣來。
「搬到台北之後,我們進入了伊甸的民生日照中心,在這裡恩蓉可以參加課程,可以復健,有很多她沒有接觸過的新鮮事,讓她非常開心;甚至我常常很驚喜地發現,她持續在進步、在成長。」不只如此,一家人因為伊甸照顧服務的幫助,都各自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在體力上、心情上都更加有餘裕與彼此相處。
你的辛苦有伊甸懂,請放心好好休息
「絕對要尋求協助,一定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空間。」恩蓉媽媽談到過去認識的朋友中,也有一位家有身心障礙兒的媽媽。「那位媽媽的先生沒有辦法接受有障礙的孩子,在孩子出生沒多久之後就選擇消失,把孩子丟給媽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家家境還不錯,不需要為經濟問題太費心。」即使如此,這位媽媽朋友還是在某一天傳訊給恩蓉媽媽,說自己真的很累,想要結束一切。「我收到訊息真的嚇到了,立刻找里長、找社工過去那位媽媽家,還好沒有發生遺憾的事情。但這也讓我思索到,人是沒有辦法獨自存在的,特別是有身心障礙者的家庭,了解各種支援系統可以怎樣隨時幫到你,隨時給你一個出口、一個喘息的機會,真的很重要。」
把成為身心障礙者家庭的後盾,當成一生目標的何副執行長,也提到他在第一線上,觀察到一些家庭的狀況。「很多家庭把自己封閉起來的原因,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裡有這樣的問題,覺得很羞恥;有些則是對外尋求協助,就會產生愧疚感。這樣的觀念,其實直到今天還一直困擾著非常多的家庭。」除此之外,經濟上的壓力,也是讓許多身心障礙者家庭不敢求援的主要原因之一。何副執行長提到,曾經遇到過一位身心障礙者,他的一天四餐就是一片厚片吐司,切成四塊,早餐、午餐、晚餐、宵夜各一塊。「而且你可以看到那片吐司已經是幾乎要腐敗的狀態,真的很令人揪心。」

目前政府已經開始在很多地方設立日間照顧機構,就是希望讓身心障礙者可以就近在社區裡也接受到不同需求的照顧服務。何副執行長強調,現在政府有補助,伊甸基金會也很願意提供急難救助,給所有有需要的家庭,一個暫時緩解現況的機會。「只要願意尋求援助,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到你。我們只希望能夠傳達一個觀念:讓身心障礙者獲得更好的照顧,其實是讓整個家庭過得更好。」
這是一段讓力量凝聚的旅程
除了縱向的提供幫助之外,橫向的新知教育、心得分享也一樣重要,伊甸透過許多方式,讓資訊透明,讓不管是不是身心障礙者和其家庭,都能對身心障礙者的能力和需求更有概念。
何副執行長邀請大家收聽伊甸的Podcast——「先來一杯,我們再聊」,希望能透過照顧者的分享,讓彼此都有傾訴、傾聽的機會,更讓未來都可能是照顧者的你我,有越來越多的參考樣本。與此同時,讓照顧者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自己也有權力追求快樂與自我人生。
談到分享,恩蓉媽媽也非常同意「吐苦水」的重要性。「因為我先生是牧師,我身為師母,其實也常常扮演著傾聽者、照顧者的角色,所以我都很鼓勵有同樣狀況的家庭,把感受說出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恩蓉媽媽希望讓更多身障家庭知道他們並不孤單:勇於求助、適時喘息、讓專業介入。
伊甸基金會從身心障礙者的角度出發,提供個案管理、心智障礙者雙老家庭支持、支持性就業、日間作業設施、日間照顧服務、社區居住等服務,另外還有居家修繕、交通接送、輔具服務等。不僅為身心障礙者提供了實際的幫助,更重要的是給予了他們和家庭一份深深的愛和希望。就像恩蓉和恩蓉媽媽,透過這些協助,重新找回了生活的意義和價值,並成為社區中傳播正能量的重要角色。我們期待更多家有身心障礙者的朋友,能夠知道自己並不孤單,只要願意求助,身心障礙者的照顧重擔,真的不用自己一肩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