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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主義理論與流變》:殖民女性主義的「拯救論述」,呈現出帝國主義的野心、傲慢與偏見

《女性主義理論與流變》:殖民女性主義的「拯救論述」,呈現出帝國主義的野心、傲慢與偏見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我們若未能對帝國主義的權力結構有所覺察,或無能力反思殖民女性主義的觀點,所有的討論將失去重點。若只主觀地、去脈絡地談論第三世界女性主義,就容易陷入「文化相對論」與「文化本質論」的兩難辯證。

文:林津如

帝國主義與殖民女性主義(Colonial Feminism)的拯救論述

後殖民女性主義論述指出,第一世界女性主義者在潛意識中書寫或建構出非西方被父權禁錮的女人,也隱然建議著非西方女性需要西方救援的言說與行動。檢視英國殖民者對於印度女人的論述,史碧華克提出帝國主義的命題「白色男人從棕色男人手中拯救棕色女人」。她以「寡婦殉葬」為例,

英國人忽略了「寡婦殉葬」乃是一個意識型態的戰場,他們把女人建構成一個殺戮的客體,只要能拯救這個客體,就可以證明從國內混亂的情勢中足以誕生一個不僅比較文明、也比較好的社會。在父權主體形成和帝國主義客體建構之間被成功抹去的,也是那女性的性別化主體的自由意志與能動力。(269-270)

在當代社會中,伊斯蘭教婦女也時常成為需要被西方國家救援的對象,帝國主義論述持續上演。二○○一年九月十一日,美國受到蓋達組織自殺式恐怖攻擊,而後美國總統布希及夫人勞拉均發言指出,「向恐怖主義宣戰,亦是為了女性的權利與尊嚴而戰(The fight against terrorism is also a fight forthe rights and dignity of women.)。」在此論述中,伊斯蘭教極端主義者被指控侵害婦女人權,為拯救這些被面紗覆蓋的女人(“women of cover”,諧擬自women of color),美國將發動對恐怖主義的戰爭。阿布-盧格霍德(Lila Abu-Lughod,2002)質疑美國政府拯救伊斯蘭教婦女這種說法,是否能真正的幫助阿富汗女人呢?

在美國的拯救論述中,伊斯蘭教女人的面紗成為問題。在伊斯蘭教文化脈絡中,面紗可能意味著女人的行動自由,也可能意味合宜的、時尚的穿著等等。但在拯救論述中,面紗只能意味著女人的不自由,拯救的目標是要拿下伊斯蘭教女人的面紗,使之重著短裙(Abu-Lughod, 2002:786)。「拯救」預設了「我高你低」的優劣之分,且期待對方變成「某個樣子」。從殖民時代起,西方傳教士就想要為非西方文化中的黑暗她者發聲,認為這些女人活在無知、多妻制及面紗下,根本無法看自己如何被父權所壓迫。艾哈邁德(Leila Ahmed, 1940-)稱此為殖民女性主義(colonial feminism),她們選擇性的關心某地區的婦女及孩童問題,看似女性主義但實則為殖民主義服務(Ahmed, 1992:151)。

這種拯救的熱情延續迄今,帝國女性主義論述也常被帝國戰爭援引,以正當化其政治行動。例如,二○○一年,在布希總統進軍阿富汗的宣言中,這場戰爭被建構為文化的戰爭,塔利班(用詞與恐怖分子交錯,使二者意義相等同)需要為此地區女人與小孩的營養不良、貧窮健康問題負起責任,美國總統以捍衛伊斯蘭教的女人為由,正當化自己的軍事行動(Abu- Lughod, 2002:789)。這就是以女性主義之名,行帝國主義侵略之實。

這一波波殖民女性主義論述,將伊斯蘭教女性刻板印象化,也在美國催生了由伊斯蘭女性為主體而論述出的「伊斯蘭女性主義」(Islamic Feminism)。她們主張,非西方國家的女性絕非蒙昧無知,只能等待西方救援。伊斯蘭內部也有一股解放的力量。她們表示,伊斯蘭女性主義亦針對伊斯蘭教中的父權主義提出挑戰。甚至有許多在美國受過學士教育的女性,有意識地選擇回到伊斯蘭國家的大學再次進修。伊斯蘭教並不等同於壓迫,伊斯蘭女性亦不需要被拯救。解救伊斯蘭教女性的論述,隱藏著西方帝國主義的傲慢及自我優勢的想像,這些均需要被挑戰(47)。

我們若未能對帝國主義的權力結構有所覺察,或無能力反思殖民女性主義的觀點,所有的討論將失去重點。若只主觀地、去脈絡地談論第三世界女性主義,就容易陷入「文化相對論」與「文化本質論」的兩難辯證。文化相對論者認為,既然面紗有其文化意義,那麼跨文化中女性的命運就留待其文化自行決定,不需要外人介入。文化本質論則認為,當形成了對女性的宰制,不論是女性割禮或戴面紗,這樣的文化是有問題、需要被批判的。以普世人權價值而言,不管是不是殖民主義產生作用,女性主義者仍需積極介入改變。

阿布-盧格霍德並不贊成這二元對立的觀點,她仍舊回到殖民權力的討論,當你主張解放她人時,你能否接受阿富汗的女人可能和你的選擇不同(2002:788)?此提問再次直指帝國主義如何滲入對她者的討論,並形成宰制關係。

另一方面,所謂文化,其實和歷史及世界權力結構息息相關。回到歷史,不正因取得了美國提供給伊拉克叛軍的武器,才使得塔利班壯大,具備對抗美國的戰鬥力?她質疑為何「文化」或「文化差異」,特別是某地區對待女人的方式,可成為出兵的理由,卻不必探討美軍在該地區的政治及軍事角色(784)?

拯救論述呈現出帝國主義的野心、傲慢與偏見,並性別化的將非西方世界女人建構為需要被拯救的無助弱者。映照出帝國主義自身的「文明」價值,將其他文化貶低為父權、暴力且非文明的。白色男人想拯救棕色女人,西方侵略者想除去伊斯蘭女人的面紗,西方傳教士想解放中國的纏足女人。拯救論述乃出自帝國主義意識型態,亦是殖民女性主義的特色,不僅忽略了國際政治經濟的脈絡,也忽略了非西方世界女性主義的主體性。以下分別詳述之。

跨國女性主義:將國際政治與經濟結構帶入文化分析

莫寒娣於〈在西方眼中〉呼籲第一世界白人女性主義者,應在歷史與政治經濟脈絡中,分析第三世界婦女所處的權力結構。此論述衍繹發展成「跨國女性主義」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