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距離民主只有五天》:如何解讀「棄權」,天哥的經典做法是「焗個栗子烤一烤」

《世界距離民主只有五天》:如何解讀「棄權」,天哥的經典做法是「焗個栗子烤一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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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對孩子來說,認識到「棄權是一種權利」,也是個自我認識的契機,從旁觀察的大人師長或許可於會後適時提醒或引導孩子:(在某些議題上)「你願意將自己的選擇(權利)交給別人?別人的任何決定,你都願意接受?棄權是出於審慎考慮,或是不知所措的隨便結果?」

文:寇延丁

motion26 這也可以是自我教育自我訓練的過程

工作兩個半小時之後迎來午餐,大夥兒夾完菜卻不自覺地湧至糧倉,躲避毒辣的太陽。

飯後四十分鐘左右,天哥便建議營員進行緊急會議,由當天抽籤決定的主持人兮雲和祕書歆然組織進行。會議決定把對營員守則進行修改的時間放到晚間例會,並把午休時間在投票決議後調整為一個半小時。

——二○一六年八月十七日,少年營員傳播組

當天發給家長群的日報

第二天,午飯過後四十五分鐘,寇姐抱著電腦走進會場,迎面撞到人流:大家正在往外走。

原定討論規則的會議變成了快閃會議,寇姐正點到達,見到的是兩條決議:「一、將午休時間改為九十分鐘,通過,六票同意,四票棄權。二、將午休後的會議合併以晚間例會,全體通過。」

會場迅速清空,天哥打著哈欠要去睡一會兒,牛姐笑笑:「太快了。」

寇姐看看結果:「全都高票通過哦。」

「我們不同意第一條。」說這話的是仍然留在會場的郭雨和海文。

「為什麼不同意?」——郭雨:「太耽誤時間了。」

寇姐當時對郭雨的答案並未在意。五個小時之後當晚的例會,寇姐為防萬一,早早進場守株待會。到了預定的會議時間例會仍沒開始,大夥兒又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在等郭雨。當天的日報還有這樣的內容:「當大部分營員都在開始準備收尾工作時,只有郭雨,作為全隊的海拔至頂,仍站在教室中央的桌子上不懈地追求一畫片塵不染的純白天花板……過了大半小時才精疲力盡地爬出了教室。」

大夥兒等了好久,郭雨終於帶著一身泥點子衝進會場,一路走一路道歉,說了無數個「對不起」。彼時寇姐感慨:這次營隊高人多多,郭雨同學在時間問題上絕對是有先見之明的高人一枚哇——這麼一說似乎跑題了,趕緊再跑回來,回到中午閃電會議現場。


海文也說午休時間沒必要那麼長,好不甘心的樣子:「但是他們人多,我們不同意也沒辦法。」

「六票同意,沒有反對,延長午休時間的動議絕對是大比分勝出。四票棄權,包括你倆?」——點頭。

寇姐繼續問:「你們投反對票了麼?」——「沒有。」

「為什麼沒有?」——沒有回答。

「那兩個棄權票也跟你們一樣是反對麼?」——又點頭。

寇姐再問:「在辯論過程中,你們提出反對意見了嗎?」——「提了,但沒有人聽。」

「你們陳述自己的理由了麼?」——郭雨搖頭,海文回答:「他們六票。少數服從多數,說也沒用。」

「六票同意,確實占多數。是不是你們覺得自己沒機會?」——點頭。

寇姐不這麼看:「其實你們還是有機會的。我覺得,至少還有兩種可能性。」

「一種是翻轉投票結果的可能性。」乍聽寇姐這麼說,兩個孩子的目光裡都是疑問:可能麼?

「投票權是自己的權利,要用足這個權利。民主決策,多數決天經地義。在投票之前,有一個更加重要的階段,我認為這是一個比投票更加重要的階段——辯論。」

「在民主語境下,辯論,是翻轉投票結果的機會,要在規則許可的範圍裡用足這個機會。作為反對方,在公開場合、在當面討論的時候,不僅要表明反對的態度,還要清晰闡述反對原因。你們要用足這個機會把道理說清楚,說服別人接受自己。如果通過辯論,有人接受了你們一起投反對票,情況會怎樣?」

海文郭雨若有所思,寇姐和他們一起算數:「現在六票贊成,如果能說服其中二人,就成了六比四反對,你們的意見就能得到通過。如果有一人接受你們的觀點,五比五沒能達成多數,贊成意見就不能通過,也能滿足你們的願望。」

如此說來,真能翻轉結果的哦。

「另外一種是爭取折衷的可能性。」寇姐繼續:「你們認為九十分鐘太浪費時間、太多,有人覺得休息四十五分鐘不夠、太少。那麼你們可以尋求一個雙方接受的折衷,比如動議修改時間為六十分鐘,這樣可以照顧到雙方的需求,也許更容易達成共識。」海文郭雨頻頻點頭。

「另外兩個人也像你們一樣,覺得反對無效,就棄權了?」——點頭。

「你們明明是有立場的呀,就是反對。你們想過為什麼要棄權?或者說,為什麼不投反對票而是棄權呢?」兩個孩子一片茫然,寇姐也沒有繼續追問:「說來午休時長是小事,但充分利用法定發言機會表明自己的態度、清晰闡述說服他人爭取理解不是小事,學會折衷主動妥協並尋求更多支持同樣不是小事。這是習慣、也是技術,還可以說是一種能力。這種能力可以是從我們受到的教育裡得來的,可以從學校老師言傳身教家長社會耳濡目染中學到,也可以我們自我教育的結果。我們應該有意識地思考這樣的問題,在生活細節大大小小的事情裡付諸實用,這也是一個自我教育的過程。」

如此一來有跑題的危險,寇姐趕緊打住:「我不是一味反對棄權,我甚至認為棄權也是一種權利。但棄權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真的無所謂,願意把自己的選擇交給他人,別人怎麼決定你都樂意接受。」

motion27 焗個栗子烤一烤

棄權確實是權利,是一種消極的權利。但是在中國語境之下,棄權作為一種權利,我認為不用特別強調。

我擔心:作為議事規則推廣者,你說棄權是一種權利,是有副作用的。本來中國人就有以棄權為反對的文化,你再強調棄權是權利,容易被誤用。

——二○一六年八月三十一日,天哥,與寇姐的微信討論

如何解讀棄權,是在中國做議事規則推廣的經典議題。天哥的經典做法是「焗個栗子烤一烤」——舉個例子考考你。

天哥手裡各種栗子、各種烤法一大把,有把握一定烤糊。

「如果我們十個人開會,有一個動議,一半同意,一半反對,怎麼辦?」——參差回答:「二次發言」、「二次投票」。

只要出現這樣的答案,就已經落入了天哥的圈套——被烤糊啦。

「錯!」天哥得意地笑:「這就是沒有通過啊。我們說多數決通過。票數相等就是沒有產生多數。這個動議沒過,接著討論下一個議題。」

天哥再焗個栗子繼續烤:「還你們十個人投票,有個動議,一人同意,九人棄權。過,還是沒過?」

一片紛擾,天哥在小夥伴的凌亂中意味深長地笑笑笑,很滿意自己烤出這樣的結果:「這有什麼好糾結的:一比零。分母是一子也是一,百分之百,絕對過半數,通過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