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涉嫌美化奴隸制被HBO暫時下架，以歷史為背景的文學和電影該如何「與時俱進」？

曾拿下奧斯卡最佳影片獎的經典電影《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在美國時間9日被HBO Max串流影音平台暫時下架，原因是情節含有種族主義和種族偏見。各界對此看法不一，有些人認為，審查電影內容、抹殺電影的存在，也無法改善現實中的種族歧視問題。

全美各地近期爆發反歧視和警察暴力的示威潮，抗爭者疾呼要求種族平等、警政改革。各界對於種族問題開始採取高度敏感的態度，網路媒體《Axios》報導，媒體界有數名資深編輯因刊文不當、或過去行為涉嫌歧視，在大眾怒火下捲鋪蓋走人。

火勢現在燒到影視圈。《法新社》報導，除了《亂世佳人》被下架，派拉蒙電視網（Paramount Network）已經連播33季的老牌實境秀《警察》（Cops）也遭停播；英國廣播公司（BBC）也將喜劇影集《大英國小人物》（Little Britain）其中1集刪除，因為在該集內容中，有個角色將臉塗成了黑色。

「亂世佳人」的背景

好萊塢經典大片《亂世佳人》，改編自美國作家米契爾（Margaret Mitchell）的小說《飄》（編按：書名和電影名原文相同），以南北戰爭為背景，故事主軸描繪女主角郝思嘉（Scarlett O'Hara）的感情世界和經歷戰爭後的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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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片於1939年發行，男女主角分別由克拉克蓋博（Clark Gable）和費雯麗（Vivien Leigh）飾演。電影榮獲10座奧斯卡金像獎，包含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女主角及女配角等。

《美聯社》指出，調整通貨膨脹等因素後，這部片至今仍是最賣座的電影。而獲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的演員麥克丹妮爾（Hattie McDaniel），是史上第一位獲得奧斯卡獎提名的非裔女演員，也是獲獎第一人。

由於故事以南北戰爭為背景，加上女主角郝思嘉家族莊園設定於當時支持奴隸制的喬治亞州，勢必對種族階級有相當程度的刻劃。部份橋段描述黑奴對生活感到安逸滿足、在奴隸制被廢除後仍選擇效忠主人，對奴隸主也有英雄化的描繪。無論小說版或電影版，都曾惹來批評。

為何被下架？

近期發生的抗爭，使這些情節再度被檢視。曾獲奧斯卡獎的電影《自由之心》（12 Years a Slave）編劇雷利（John Ridley）在8日投書《洛杉磯時報》，稱「亂世佳人將奴隸制的恐怖浪漫化了」，呼籲HBO撤下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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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利表示，作為電影製片人，他明白電影通常是歷史與文化的寫照，但也反映出製作團隊的態度和想法；而《亂世佳人》特有的問題是，不僅沒有充分對奴隸制表達反對立場，更可說是有讚頌當時南方州的生活之嫌。雷利批評這部片不單純忽略奴隸制的可怕，而是蓄意保存了對有色人種的刻板印象。

雷利指出，距離這部片發行已經經過了一段非常長的時光，HBO Max將它重新導入平台前，可以做出一些調整，比如在片頭加上一些警語或聲明，或搭配推薦其他電影，讓大眾認知到奴隸制的謬誤，但HBO Max在他投書之前並沒有這樣做。

雷利投書刊出後不久，HBO Max串流平台便將《亂世佳人》暫時下架。HBO Max發言人透過聲明向《法新社》表示，《亂世佳人》是時代的產物，描繪某些族群的種族主義和種族偏見，不幸的是，這在美國社會中曾經很普遍：

「這些種族主義的描述在當時是錯誤的，如今也是。若在毫無解釋或譴責的情況下持續推崇這部片，我們認為這樣相當不負責任。」

HBO Max表示，會在加註《亂世佳人》的歷史背景後，重新將影片上架。HBO Max沒有說明影片的回歸時間，但強調不會修改電影內容，「否則就跟聲稱『這些歧視不存在』沒兩樣。」

大眾對下架的反應

美國《綜藝》（Variety）雜誌觀察發現，下架隔天，《亂世佳人》70周年紀念雙碟版在亞馬遜購物網站上的銷量狂飆，衝到同分類排行榜第1名。在美國iTunes電影榜也升至第5名。

財金情報網站《市場觀察》（Market Watch）報導，有些觀眾同意《亂世佳人》內容有問題，但比起下架，HBO還有更多做法來面對種族歧視和不平等的問題，例如雇用更多非裔導演和演員。

有些觀眾則指出，《亂世佳人》女配角演員麥克丹妮爾是首位獲得奧斯卡獎的非裔女演員，這部片被下架，不也是抹殺了她的成就嗎？這種說法掀起另一場論戰，時尚雜誌《Vogue》網站舉出多名影視圈記者和影評人說法，提醒觀眾，麥克丹妮爾在那一天的頒獎典禮上，可是因為膚色而被禁止與其他白人演員列席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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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最擔憂的是過度審查，將導致許多文學和電影作品被刪除。《福斯新聞》（Fox News）報導，保守派名嘴漢米爾頓（AG Hamilton）在推特上反問，「那我們什麼時候要一起來把《梅崗城故事》（To Kill A Mockingbird）燒一燒？」該作是美國知名小說，以1930年代為背景，內容也充滿種族歧視，並涉及性暴力。

保守派媒體《華盛頓自由燈塔》（Washington Free Beacon）總編輯席爾（Brent Scher）則警告，「很快地，一切數位化的內容都會被監控，甚至被修改或刪除。」

但刪去這些內容，也無法幫助消弭歧視。《好萊塢報導》（Hollywood Reporter）的專欄作家芬波格（Scott Feinberg）表示：

「我們應該從歷史學習，而不是假裝它不存在。」

建議加註警語、平衡種族份量

演藝界名人琥碧戈柏（Whoopi Goldberg）對於戲劇審查，也表達疑慮。《福斯新聞》報導，琥碧戈柏在主持脫口秀節目時表示，「對我而言，我認為如果你在電影裡置入了真實歷史背景，當你開始要下架電影時，你就得將所有非主流影片下架，因為這些影片不會正確地描述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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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碧戈柏建議，在電影正片開始前播放警語，讓人知道電影拍攝時間或背景設定不是現代，劇中很多做法早已廢除，就不會誤導觀眾效仿。

她以幽默的方式建議，現在的影集劇組平衡種族份量，例如《警察》（Cops）實境秀可以不要總是播映逮捕非裔的場景，「如果你平衡一下被捕者的種族，逮捕所有人、各種人，白人、黃種人、棕色皮膚的人，假設所有人都會被捕，你就可以把這節目留著。現在看起來好像都是一大群黑人被捆了。」

因應現況，「與時俱進」提醒觀眾或調整內容

加註警語的方式，其他串流平台已經用過。科技網站《The Verge》報導，迪士尼串流平台Disney+會在一些年代久遠的舊片場景中加上警語，聲明該畫面「可能含有過時的文化敘述」。動畫《小飛象》（Dumbo）就因內容可能涉及歧視，被標註了警語。

知名卡通《湯姆貓和傑利鼠》（Tom and Jerry）創作於1940年代，華納兄弟影業（Warner Bros）近年發行其DVD時，也在片頭聲明「可能含有一度在美國很常見的種族歧視和偏見，這些描述在過去和現在都是錯誤的。」

現今大眾對於影視內容越趨敏感，部分「不合時宜」的內容可能被修改。《CNN》報導，華納兄弟旗下《樂一通》（Looney Tunes）系列的卡通人物將不再拿槍，總是想獵殺兔寶寶的獵人艾默 （Elmer Fudd）、和另一個獵人火爆山姆 （Yosemite Sam），將「放下槍枝」，改拿其他武器。

《BBC》報導，備受歡迎的老牌影集《六人行》（Friends），劇中6名主角皆是白人，也常受到批評。共同編劇之一的考夫曼（Marta Kauffman）日前在訪談中表示，覺得自己在促進「種族多元」這方面做得不夠多，「我希望我現在明白的事情，當時的我就已經知道，那麼我就會做出很多不一樣的選擇。」

飾演劇中主要角色之一菲比（Phoebe）的演員麗莎庫卓（Lisa Kudrow），日前也被問到《六人行》如果重拍的話，會有什麼不同。對此她回應，「當然，可能就不會是『全白』的卡司」，但麗莎庫卓也強調，節目是屬於時代的產物：

「其他事我不太知道，但對我來說，當時卡司的種族分配應該被看成是時代縮影，而不是聚焦於當時做錯了什麼。」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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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沒有種族歧視？還是只是我們常認為「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罷了？

新聞來源：

• 'Gone with the Wind' removed from HBO Max after racism protests（法新社）
• Op-Ed: Hey, HBO, ‘Gone With the Wind’ romanticizes the horrors of slavery. Take it off your platform for now（洛杉磯時報）
• Top editors step down as newsrooms grapple with race issues（Axios）
• HBO Max removes ‘Gone With the Wind,’ will add context（美聯社）
• ‘Gone With the Wind’ Hits No. 1 on Amazon Best-Sellers Chart After HBO Max Drops Movie（Variety）
• The many different reasons people are upset that HBO Max temporarily pulled ‘Gone With the Wind’（市場觀察）
• Here’s Why Gone With the Wind Got Pulled From HBO Max（Vogue）
• HBO Max pulls 'Gone With the Wind' from library amid racial tensions（福斯新聞）
• hoopi Goldberg pushes back against censorship of 'Gone with the Wind,' 'Cops'（福斯新聞）
• Disney+ warns viewers about past racism, but not as well as Warner Bros.（The Verge）
• Elmer Fudd and Yosemite Sam no longer have guns in new 'Looney Tunes Cartoons'（CNN）
• Friends co-creator Marta Kauffman says she 'didn't do enough' for diversity（BBC）

責任編輯：林宜萱
核稿編輯：楊士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