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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斧X陳浩基對談:對讀者追求「推理小說的公平性」有什麼看法?

臥斧X陳浩基對談:對讀者追求「推理小說的公平性」有什麼看法?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與其說我想告訴大家「壞蛋都會有報應」,不如說我想告訴大家「每個人都會受傷,尤其是『好人』」。傷痛無法避免,重要的是在受傷後如何復原,以及如何帶著無法復原的創疤繼續愉悅地前進。

文:臥斧、陳浩基|整理:莊瑞琳

為什麼作品是這樣寫的?

陳浩基:從臥斧兄的後記和部落格文章,我們知道「碎夢三部曲」最初是一部作品,原設定是「主角解決事件後一併獲知自己身分」,感覺上前者為主,後者為副,但變成三部曲後,後者反而成為貫穿三作的「終極謎團」。可以請您說一下這改動背後的想法,以及難處嗎?

臥斧:的確,2006年寫初版《碎夢大道》時,想的比較簡單,奠基於很常見的冷硬派設定「主角受託尋找失蹤者」;這個沒有發表的版本雖然是個完整故事,但自己讀了覺得有某種不足,只是彼時不大確定該補什麼。過了幾年,我越來越在意一些社會議題,注意到台灣各處都有老社區、傳統市場或舊建築失火的事件,這些事件一部分與「都市更新」有關。「都更」不見得一定是壞事,但在利益牽扯下,「都更」的真正目的可能與對外宣稱的不同,程序也有問題。在查找資料及思考的過程裡,我發現「都更」的贊成與反對原因當中,與《碎夢大道》想談的主題「記憶」是扣合的,於是決定把它放進故事裡。

這麼做當然就破壞了原有的結構,整個故事得重新搭建;一面重擬大綱,我一面思索:這個主角的設定,其實與「台灣」相互呼應──台灣是個開放、數位化程度頗高的社會,要查包括他國歷史在內的各種資料是很方便的,但台灣本身的歷史因為政治環境的關係,經歷過重大斷裂,以致於我們現在連國家名稱都還不算確定──《碎夢大道》的故事表層是主角在尋人,裡層其實是主角在確認自己的「定位」,他沒有過去的記憶可以錨定自己,所以他必須透過自己的行動重新定義自己,包括決定他要當一個怎麼樣的人,以及他與社會之間其他人的關係。

於是,重整過後的《碎夢大道》,仍然可以處理完「尋人」這個事件,但無法解決「主角身分」的問題;而倘若我繼續寫這個主角的故事,他的個人遭遇必然要與「台灣」的某些處境連結,除了反應社會議題之外,假設要寫出他的真正身分,那麼就得在這個部分表達我對台灣定位的看法──真要說「難處」,大約就是思忖如何合理又戲劇化地推進情節,同時符合應有的寓意。

「移工」和「宗教」都是原來想談的題目之一,會把它們放進這個主角的故事裡,都是因為從中找到了可以與台灣社會及主角連結的接點──您提過這三個故事都在「尋找」,而「失蹤者」、「外來者」,以及「自己的心靈指引」等等,都與「尋找自己定位」有關,這也是從最初的「記憶」主題中延伸出來的題目。

主角對自己的認識在每個故事裡都會更確認一些,加上決定在第三個故事揭露他的真正身分,於是這就成了您提及的「終極謎團」。

想反過來問浩基。《13.67》是部難忘的精采作品,除了每個中篇都使用了某種推理架構之外,也回應了香港社會半世紀的重要歷史事件。這部作品是怎麼開始構思的?原來就想寫成中篇連作嗎?為什麼選擇以倒推時空的方式排列?首末兩篇的連結是原來就決定好的嗎?每一篇使用的架構是怎麼選擇的?

陳浩基:最初純粹是為了撰寫一篇符合台灣推理作家協會的內部交流比賽主題「安樂椅偵探」的短篇,於是設計了一個「只能說是或否」的「終極安樂椅偵探」,但後來因故決定留下來自用,發展成連作。當初決定寫成連作時也只想多寫兩篇,一篇背景設在一九八〇年代,另一篇設在一九六〇年代,後來設計大綱時卻覺得應該將這作品擴展,變成現在的模樣。

我想,比起故事中套用的歷史背景、時代變遷,我更在乎主角關振鐸的改變。我一直認為「人」就是一個謎團,每個人的人生,其實都是一堆因果,今天走到某個位置,一定是因為昨天的某個決定、某個際遇。這一點跟「碎夢三部曲」的失憶主角有點異曲同工之妙,您的作品主角因為失憶要尋找過去,我便是讓讀者透過故事去發現主角的過去。這也是使用反向年代記做為手段的原因。

首尾兩篇的連結是一開始便決定了,當我決定發展成連作後,最先想到的便是最後的結局。至於每篇的架構如何選擇則有點複雜,當時的想法很單純,就是想在每一篇也選用不同的犯罪類型和敘事手法,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子。當中最複雜的是,每一章的謎底,也要跟下一章的謎底有一定呼應,可能是某句話、可能是詭計中的某個關鍵、可能是犯人動機或手法等等,這部分我希望讓讀者自行發掘,所以一直沒有明說,但我想不少讀者有看出來。

我對於臥斧這系列裡的人物名稱感到好奇。我不下一次公開說過,小說中的角色名字其實沒有意義,有意義的是讀者對角色的認知形象,所以「陳大文」這名字不及「胖廚師」容易記憶及理解。《碎夢大道》裡幾乎沒有任何真實姓名出現(除了某角色,但那名字是跟劇情有關,特意設定),假如是綽號便跟人物外貌對應(像猩猩和金毛),《抵達夢土通知我》則有個別角色設定了名字,但直到《低價夢想》才真正出現連名帶姓的全名。這是故意的設計嗎?轉變背後有沒有什麼目的?可以說一下連主角都沒設定名字的理由嗎?(我很了解沒有名字的角色在劇情推演上有什麼困難,光是跟新登場角色見面自我介紹時已要迴避得很辛苦了。)

臥斧:關於角色姓名,我的看法與您接近,它就是一個角色的標誌,所以如果可以不需取名字就標誌某個角色,我就不會特地取名字;但反過來說,如果我必須替角色取名字,那個名字就不能只是名字,必須有某種意義。這種做法是我替角色取名字時的依據,讀者不見得會發現,我有時會在故事裡提,例如《碎夢大道》和《低價夢想》都提到神話典故,細心的讀者會發現箇中關聯,沒發現也無妨,不影響理解情節;而倘若我沒在小說裡寫但讀者讀出來了,那就有另一層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