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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亞帝國的邊境》導讀:突破「文明衝突論」盲點,以邊疆視角看近代歐亞帝國史

《歐亞帝國的邊境》導讀:突破「文明衝突論」盲點,以邊疆視角看近代歐亞帝國史
Photo Credit: Bernard van Orley Public Domain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歷史的發展固然有些新舊面貌,可是很多糾紛卻是一再延續下來,而且還沒有任何解決方案。第一次世界大戰摧毀了歐亞帝國,但帝國解體卻不代表一切就重新開始。

文:陳立樵(輔仁大學歷史系副教授)

導讀:以邊疆視角看近代歐亞帝國史

本書《歐亞帝國的邊境》(The Struggle for the Eurasian Borderlands)是俄國近現代史學者里博(Alfred J. Rieber)於二○一四年出版的著作,著重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前,如哈布斯堡帝國、奧匈帝國、俄國、鄂圖曼帝國、伊朗、中國等歐亞大陸(Eurasia)帝國之間的邊疆史。歐亞大陸的歷史發展,其實是世界歷史的重心(至少以北半球的角度來說是合理的),以今日歷史研究盡可能去突破國家邊界框架的趨勢之下,本書鉅細靡遺描述歐亞各大帝國之間中央政府與邊疆社群的複雜關係,有助於擴大讀者對於歷史理解的視野。以下分幾個部分來談,歐亞帝國邊疆史裡,具有意識形態爭執的特色、族群流動與認同的特色,以及帝國瓦解後舊問題與新局勢糾纏的特色。

意識形態之爭

筆者較為熟稔的西亞歷史也有跨國界、跨區域方面的研究浪潮,如二○一九年的期刊《伊朗研究》(Iranian Studies)便特立一期專刊,討論十六到十八世紀以來伊朗與鄂圖曼之間的邊界問題。該專刊主編也提到近年來跨區域史學的研究逐漸盛行,即強調跨越與突破現代民族國家(nation-state)邊界限制的視角。

在十六世紀初期,伊朗地區的薩法維王朝(Safavid Dynasty)建立之際,正值西方的鄂圖曼(Ottomans)勢力的東擴,北起高加索(Caucasus)南至波斯灣(Persian Gulf)口,成了雙方勢力對抗的地帶。學者薩里內巴夫(Fariba Zarinebaf)的文章稱,伊朗與鄂圖曼在十六世紀初期衝突是為了爭奪勢力範圍,但由於薩法維為伊斯蘭(Islam)的什葉派(Shiite)勢力,而鄂圖曼為遜尼派(Sunni),兩者正好分屬不同派別,故必須要強調自身的意識形態,區分你我,在這過程中雙方形成「國教國家」(confessional states),直到無法消滅對方、必須承認對方的存在為止。

其實伊朗與鄂圖曼之間的勢力爭奪、邊界劃分,也是里博本書描述的重點之一。里博在釐清這廣泛的區域問題之中,指出各方勢力都為了強調自己在某些區域的優勢與正當性,一再有「真實和想像的權力再現」的企圖。各勢力交界之處的衝突,提升為彼此之間意識形態的對決。一旦戰爭爆發,邊疆社會面貌往往會被撕裂而支離破碎。

里博認為,鄂圖曼與伊朗之間長久以來受爭議的邊疆地帶,「本身就是文化碎片區的完美例子」。而這些「碎片」,或許會重新接合,但會在新的面貌上一再呈現出舊問題的陰影。一九二三年鄂圖曼瓦解之後,對伊朗劃分邊界的問題,就成為土耳其與伊朗、伊拉克與伊朗的問題了。於是,伊朗與鄂圖曼的邊界問題等於沒有解決就加入了新的變數,即使到了一九八○年代,舊問題仍然有其影響力,成了伊朗與伊拉克的兩伊戰爭(Iran-Iraq War)爆發的其中一個因素。

里博也提到,俄國與鄂圖曼在巴爾幹(Balkan)地區、黑海(Black Sea)的勢力爭奪之中,兩方交界處有不少穆斯林,也有不少東正教徒,若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有發起「全面聖戰」(total holy war)的風險。邊疆地區並非隨時都會有衝突,但衍生出來的意識形態對立問題,成為帝國之間關係穩定與否的不定時炸彈。這樣的情況,歷史上屢見不鮮。

內陸族群的移動與認同

歐亞內陸有眾多族群遷徙的情況,可能是因為戰爭而遷徙,也可能是為了生計而遷徙,各族群每到了新的地方定居之後,或繼續維持自身的生活慣性,或融入新居住地的習性,當然也會有新文化之衍生。這些族群便是人們熟知的游牧民族,他們四處流動與互動,都讓廣泛的歐亞大陸有了密切的連結。游牧民族就是連接歐亞大陸的重要「媒介」,帶動了區域之間的交流與動盪。他以絲路形成的原因為例,源自於邊境有許多交換的活動,然後逐漸發展出對距離更遠的交換活動。

日本學者杉山正明的著作《游牧民的世界史》,便是闡釋了游牧民族創造歐亞世界的概念。歐亞內陸游牧民族的流離與遷徙,無論是成為帝國中央勢力或者成為某帝國的邊疆社群,都會衍生出帝國中央與邊疆對自身認同的問題,反映在語言、文化、身分等多元且複雜的面向。「認同」類似台灣今日流行用語的「同溫層」,也就是人們都會試圖尋找自己可以接受,或自己讓他人接受的群體,人們也因為認同而結合、因為認同而爭執不休,其實都是一種意識形態作祟。

以清朝的情況為例,許多學者認為滿人漢化的程度極高,但如美國「新清史學派」(New Qing History)強調滿人自身的認同並沒有減損,呈現兩方說法兩極的情況。然而,這些說法並沒有誰對誰錯,畢竟各群體之間的移動與接觸,總會出現認同或不認同對方的情況,如同光譜的兩端,如同不會交集的平行線,但肯定也會有處於模糊地帶的「中間選民」。

里博也提到:夾在大勢力之間那些所謂邊疆居民,有人適應、有人抵抗,當周邊強權介入與干涉、一再強自自己在這些所謂的邊疆擁有管轄與統治權時,有人固守家園、也會有人叛逃。某些所謂弱小的勢力,也會依附或者併入周遭強權,邊疆族群間的交流都是多方向的,不會是單由特定一方影響另外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