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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整的大人》:開刀處理自己初戀那一天,我是真的相信自己動了手術

《不完整的大人》:開刀處理自己初戀那一天,我是真的相信自己動了手術
Photo Credit: Shutterstock / 達志影像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不管是對「初戀」的信仰或盲信「手術」的成效,或許這兩件事的源頭都是一樣的。可能小孩子都有一種心性,寧可扭曲自己的情感與自然反應也要信兒時從某種神祕不可解的儀式,而我在那偏執過度的世界裡頭,其實有點幸福。

文:村田沙耶香

後翻到此為止

小學五年級時,有一次跟五、六個朋友約了一起去隔壁城市的市立游泳池玩。那是個很大的游泳池,很熱門,附近城市的小孩子們常會騎腳踏車去玩。那天我們在排隊玩滑水道的人龍裡等得百無聊賴,開始談起戀愛話題,聊得起興了,大家忽然把話題轉到我身上。「沙耶妳咧?」我搖搖頭,「我沒有喜歡的人啊。」

「沙耶喜歡的是老師吧?」忽然提起直到去年為止擔任我們班導的老師,我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因為大家都在傳哪,妳那麼常跑去找老師,很奇怪耶。」我一時語拙。我是很喜歡老師沒錯,也對他抱有一種以前沒有過的情感,但那跟說的恰恰相反,老師是第一個不會令我產生「異性」意識的家人以外的人。

不曉得是不是我從小看了太多給小女生看的動漫,我從小就對戀愛抱有一種莫名的憧憬。幼稚園時的我,已經清楚意識到了身旁的男性是跟自己不一樣的「異性」,連幼稚園小班時教我們體操的老師,我也覺得他是「男的」,更別說跟我同班的那些小男孩了,每一個都是「男的」。我意識得過於清楚,所以一有小男生靠近我,我就哭,結果導致根本沒有小男孩要親近我。

小二為止就這麼過了。升上小三後,老師擔任我們導師,我的世界突然煥然一新。老師是第一個讓我先意識到他的「老師」身分,而不是先意識到他的「異性」身分的人,我可以一直抱緊他、黏在他身上,都不會覺得怎麼樣。童稚歲月的我一直處在強烈意識到自己是個女孩子的情感狀態裡,老師擔任我們導師的那兩年,是我遲來的沒有性別意識的童真年代。

我也開始不那麼在乎同班男生的性別了,我開始會拿尺丟他們,把他們弄哭,大聲叫喊他們的綽號。那兩年突然變得活潑得不得了,活潑到大家都說奇怪,三年級前那個很安靜的村田到哪兒去了?

在種種老師跟我們玩的遊戲裡,我最喜歡的就是後翻。老師會把我們倒吊著抓起來,越過他肩膀上往後翻過去。老師規定每一個人每天只能玩一次,所以每天放學前班會結束後,大家就會跑到他面前排排站,等著他抱起來。我升上了五年級後,還是常跑去找老師要求後翻。後翻的那一瞬間,是我完全得以從性別之中解放出來的時刻。

沒想到這種情感卻被誤認為是對老師的少女情懷,真是讓我太不能接受了!我用力否認,我沒有呀,真的不是啦,但異常激動的反應卻被眾人解讀為一定有鬼,大家取笑得更厲害了。

終於排到了我們。我悶悶不樂從滑水道上滑下來,那種浮游感有點類似被S老師抱起來後翻的感覺。置身在那樣的感覺裡,我便在心底決定,從明天起不要那麼常去找老師了。

六年級後,老師被調到了外校,那個夏天,從前三、四年級同班的同學決定要辦同學會,派我負責去迎接老師。我暗自心喜,因為又可以像以前那樣一直跟老師聊天了。

當天,我按照行程去公車站接老師慢慢走回小學教室。在那段十幾分鐘的路程內,我幾乎沒有開口,我察覺到,在跟老師不見的這短短時間內,自己已經發生了變化。

我開始覺得老師是一個「異性」。我思忖,那美好的後翻恐怕是永遠不再了。我別過頭去,愣愣望著圍籬內的草坪,刻意不看老師線條分明的脖頸。耳邊傳來了老師納悶的聲音,「怎麼變得這麼安靜啦?」那聲音聽來好遙遠,反而是蟬鳴那麼地近。


開刀處理自己初戀那一天

小學三年級時,座位換到我旁邊的那個小男生長得非常漂亮。他的臉像成年男子一樣清瘦,不像小一、小二的男生那樣肥嘟嘟。他的下顎瘦削、耳骨明顯,感覺在那細嫩的肌膚底下存在了一個很端整的頭蓋骨。男孩子看起來很沉穩,對鄰座的我說了聲「妳好」,聲音聽起來像女孩子一樣細尖,我也說了聲「你好」,同時發現自己很緊張。

自從他坐在我旁邊後,我發現自己一直處在一種緊張的情緒裡頭,脈搏加快、體溫升高。確認了這情況後,我做出結論,我遇見自己的初戀了。

那時候的我是個很死心眼的小孩,時常看少女漫畫跟連續劇,相信愛情是種近似於宗教般的存在。特別是「初戀」具有神奇的力量。像我這樣的心態,已經不是對於戀愛有所憧憬,而是把它當成更激情的一種信念。初戀發生時,人生會出現大轉彎,就此告別兒童時代。想來,我是把「初戀」看成了一種「成人儀式」。我在電視裡看到遙遠異國的人會去刺青、獵獅子、從高處躍下以證明自己已經長大,而「初戀」對我來講,就是這一類的成長儀式。兩情相悅與否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必須要讓我的「初戀」完美成功,這樣自己才能轉大人。我如此深信不疑。

為了要讓這個「初戀」成功,我得談個真正的戀愛。不能是那種淡淡的初戀而已,而是要全心全意、帶著捨身覺悟投入於初戀之中。當然啦,被我這麼思想偏激的小女生喜歡上的男生也很可憐,但總之我下定了決心,要開始談我的「初戀」。那是一種縱身一躍,投入怒海中的感覺,而不是淡淡甜甜的純情少女心。

其實那不是我第一次對異性產生心跳加速的反應,我在剛上幼稚園時,也曾經對帶體操的男老師產生過這種身體反應,但那時候我想,如果我告訴老師,老師一定會把這當成是「小孩子純真的傾慕」一笑置之,所以我決定假裝這件事沒發生。那時候的我,很愛說一句話——「真的真的」。為了要順順利利通過我的成長儀式,我必須要談一場「真的真的戀愛」才行,所以只要是不符合理想的對象,不管身體多麼有反應,我也會強行畫下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