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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情書》:情信物哀

《最後的情書》:情信物哀
圖片來源:《最後的情書》劇照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書本和信件一樣,把情感摺合藏好,待對方翻開,是日式含蓄浪漫。就此《最後的情書》借夏目漱石有所提示:他不會直接說「我愛你」,換作一句「今夜月色真美」。

(文章內含劇透)

最後一封情書,就是遺書。原戲名「Last Letter」呼應著二十五年前的《情書》(Love Letter)。但在《最後的情書》裡,女主角未咲最後的一封信,是給女兒鮎美的遺書。但這不是一般的遺書,而是未咲在高中畢業禮的獻辭,也可說是她與同學鏡史郎的訂情之物。

不少愛情電影皆以情信為題材,例如台灣的《海角七號》、荷里活的《留給最愛的情書》和《分手的情書》;紀錄片《致褒曼的情書》則是有關挪威演員麗芙.烏曼與瑞典電影大師英瑪褒曼的一段情。為甚麼在通訊科技發達的年代,仍然有人會寫情信?情信與浪漫有甚麼特殊關係?

即時通訊的科技消弭了人們交流的距離,而浪漫之所繫正是距離;從時空的距離(如「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心意之距離(如「我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命運際遇之距離(如「曾經有一份至真嘅愛情喺我面前……」)到生死之間的距離。《情書》裡渡邊博子給已逝的未婚夫藤井樹寫的、本是寄往天國的情書,陰差陽錯送到另一個藤井樹手上,打開了回憶的盒子及隱藏多時的秘密。

與即時通訊不同,送出的情書令人等待,先期待收信人收到信件的一刻,再盼望對方回信的日子,異於智能電話裡已讀不回的焦慮。情信亦是內斂的,寫信人把盛載著情意的信紙對摺,放在信封裡,等待被對方打開,每一層紙都增添了思念的厚度。這是時空的距離。《最後的情書》的少年鏡史郎把情信託同學裕里交給其姊姊未咲,一直未知對方是否已經收到、心意如何。到他收到回覆,卻是裕里的表白信,打開前彷彿聽到她的心跳聲。這是心意之距離。二十多年後,裕里和鏡史郎因校友聚會重遇,卻展開一場誤認與冒認的遊戲:裕里以及未咲的女兒鮎美以未咲之名寫信給鏡史郎,鏡史郎則分別給她們回信,其實都緣於思念。裕里雖已婚並育有兩孩,重遇昔日傾慕的對象之後,少女之心重新跳動。鮎美藉著書信,希望了解母親年輕時的經歷,並認識這個深愛著母親的男人。鏡史郎知道最初寫信的是裕里,但這也是跟未咲重新聯繫的契機,只是不知道後者已逝。

未咲已殁,但因這三方的信,在回憶中彷彿又活過來。當他們寫信、讀信,鏡頭便隨思緒回到當初校園時,這是生死之間的距離。除了藉著書寫,岩井俊二亦透過選角把生者與逝者在電影中連接起來。在《情書》當中,學生時期的女藤井樹由酒井美紀飾演,成長後由中山美穗飾演,與博子樣貌相同。觀眾沒看到成長後的男藤井樹,他只在中學時期的回憶中露面,好像只活於人生最美好的時光之中。《最後的情書》的成年未咲亦從未露面,遺照是年少時所攝,與女兒鮎美樣貌相似,由廣瀨鈴一人分飾。兩者相異之處,在於《情書》中的逝者只留在日光明媚的回憶之中,而在《最後的情書》裡,因為廣瀨鈴既是未咲也是鮎美,母親的生命便猶如在女兒身上延續下去。

last letter
圖片來源:電影《最後的情書》海報

岩井俊二深諳日本物哀之美,讓角色低迴之情藉事物所觸發而流露。這些事物可以是環境,例如在《情書》中是天地蒼茫、漫天雪花,在《最後的情書》中是那荒廢的中學校舍,人去樓空。情意也寄寓書信之中,曰人生無常,卻銘記於紙頁之上。情書的形式不限於信件:男藤井樹在《追憶似水年華》的圖書館借閱卡上寫上藤井樹的名,同為上下款,是給女藤井樹的隱晦表白,物輕情長;鏡史郎把愛意寫成小說出版,以《未咲》為書名,而手稿都寄給她,是最重磅的情書。書本和信件一樣,把情感摺合藏好,待對方翻開,是日式含蓄浪漫。就此《最》借夏目漱石有所提示:他不會直接說「我愛你」,換作一句「今夜月色真美」。

「永遠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是童話之甜蜜,稍瞬即逝空餘恨則更久久不能忘懷。未咲和鏡史郎只有一段短暫的交往,她後來卻嫁給一個將會對妻女施暴、不負責任的男人。導演把她的相貌和回憶留在最美好的年華,把遇人不淑的事蹟省略處理,或是對她受盡折磨的下半生感到不忍。鮎美在母親去世後一直表現平靜,直至鏡史郎到訪,她把母親珍藏的《未咲》手稿翻出來,埋藏已久的鬱鬱才得以流露。或許她想過很多次:為甚麼我的父親不是這個一生深愛著我母親的男人?期盼著的他終於出現,但陰陽永隔不相見。這本小說缺乏讀者,鏡史郎也寫不出第另一本作品,這都不重要。未咲視之為珍寶,這就夠了,這終究是一份情書。這既是生死之間也是命運際遇的距離,於紙頁之間顯隱有時,情意淡淡連延。

以眩目日光表達青春氣息已成愛情電影基本手勢,《最後的情書》的人物臉容卻常常藏於陰影之中,即使是校園回憶的片段,亦往往是半明半暗的側光。生之幽暗恍若死後猶存,同樣是潛在隱伏的態勢;鏡史郎耿耿於懷多年,直至聽到鮎美兩母女的心意,哀傷才得以釋放,向前邁步走進日光之中。未咲的遺書不是絕望之言,而是經鏡史郎指點而寫成的畢業獻辭,不是陳套的勉勵,而是回到原點的呼喚。這最後一份情書,可說是鏡史郎作為精神上的父親,與未咲留給鮎美的遺物。很多浪漫電影總要回到青春校園,因為這是人們懷抱著希望、朝向不同可能性的時光。情書每次被摺合與打開,皆重探人生潛在的可能性,綿綿無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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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Alex
核稿編輯︰Alvin